义庄的位置离大理寺不远，潮湿的空气中透着一股子腐臭味，厅堂内很是昏暗，一排排烛光幽幽亮着。
大大小小的棺材摆满了整个屋子，里面坐着一个白发蓬乱的鬼脸老妇人，她垂着头，身体干枯而衰老，手里动作缓慢的削着一块木头。
“梦姑，我们来瞧一眼尸体。”
萧泽林姿态放得很低，脸上带着敬重，对于梦姑的置之不理没有丝毫要发怒的迹象。
等两人走远，梦姑才缓缓抬起头，那张布满干纹和大片褐斑的脸看起来有些诡异。
“你能帮我还原一下当时他们在墙壁里的模样吗？”裴轻语问道。
萧泽林摇了摇头道：“最早发现尸体的并不是来报案的乞丐，我们的人赶去时尸体己经不算完整，甚至被雨水冲到了泥地里，温玉也说尸体被扭曲得不成样，骨头基本上碎掉了，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是温玉一截截捡回去拼好的。”
“发现尸体的人为何不报案呢？”
萧泽林道：“许是人的贪心，想用华丽的布料换取金银，冒险凿开了墙壁，不愿意承认自己做的事情便说在半夜能看到西个男仙在破庙里载歌载舞。”
裴轻语叹了一口气，掏出卷轴，记录了一下每个尸体手腕处的伤痕。
伤口小而深，呈U字形，究竟是哪一种凶器裴轻语还不得而知。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若是放在现代，倒像是买水果别人赠送的塑料叉。
她在卷轴上画了一个塑料叉，又在旁边打了一个问号。
“轻语，你说温玉为何把这一具尸体单独放在一边？”萧泽林问道。
裴轻语头也不抬答道：“自然是因为他身上有一些特殊的地方。”
白布一掀，裴轻语呼吸一滞。
这具尸体相较起其它三具腐败程度要更严重，浓郁的酸腐味十分呛人，西肢的皮肉己经溃烂，腹部胀鼓鼓的，仿佛一个随时要爆炸的大气球。
这具尸体名为秋烟，活着时在花与容的春风楼里当清馆，靠着琵琶曲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据说他还会作诗。
美人就算是沦为枯骨，依旧还是美人，盖上白布却能依稀看到他的身形极好，长手长脚，若是还活着，犹抱琵琶的姿态会是何等的风流。
只不过他脸上实在烂得太严重了。
后脑勺下的汤汤水水流了一地，脸上发青，眼眶更为突出，死前定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还有他手腕上的伤口格外的大且粗糙，基本上可以判定是第一个受害者。
裴轻语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将口鼻蒙住，绕在后脑勺上打了一个结，用剩下的布料套住手，缓缓向前。
“何必如此麻烦？”萧泽林讥讽道。
裴轻语一听这话，迅速让开一条道。
“你来，你来。”她指着一具尸体，“现在，掰开他的嘴。”
萧泽林迅速上前，伸出手，将尸体嘴打开的那一刻，无数的白点向上跳，裴轻语默数三声，果然听到了一声干呕。
“你故意的？”
萧泽林涨红着脸，她到现在还觉得鼻子被几只恶心的软体生物堵着。
“闭上嘴吧，待会跳进你口里。”
裴轻语轻哼，她就是故意的，谁叫这人啥事不干光在一旁嘲讽。她又不是专业法医，没有防护措施情况下她也会害怕被尸体上的病菌感染。
“行了，吐好了就去外面借一截蜡烛来，太暗了看不见。”
裴轻语从怀里拿出两根木筷，在尸体的嘴里掏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萧泽林忍不住又想吐了。
“你就不能体面些？”萧泽林无语道。
“你体面，你把这堆白色小可爱清理一下。”
萧泽林举着烛光的手顿了顿，见了光，尸体上的白色小可爱皱缩成一团，看的人头皮发麻。
“你在找什么？”萧泽林忍不住问道。
“你瞧他没有舌头。”
裴轻语掀开白布，示意萧泽林继续打开其他几具尸体的嘴。
萧泽林这次有了经验，掰开嘴后迅速往旁边一闪，只不过其他几具尸体并没有跳出一些不明物。
裴轻语用筷子抬起一具尸体的头颅，敲了敲，道：“他们的脑子是空的。”
“什么意思？”萧泽林问道。
“字面意思呗，你没看到他们脑袋上破了个洞？”
走出义庄时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经过最热闹的街坊，裴轻语也没有了去闲逛，去吃东西的欲望。
待看到春风楼的牌匾时，萧泽林止住了步伐。
“去吃点猪舌，猪脑补一补？”
萧泽林闻言干呕一声，没好气的推了裴轻语一把。
裴轻语没站定，滑稽的向后倒去。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迎面便是一阵花香，她被花与容稳稳接在了怀里。
“投怀送抱？”花与容戏谑道。
“真巧，在这都能碰上花楼主揽客。”裴轻语打着哈哈，迅速站稳。
花与容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的翻领胡服，两边盘着两簇鞭子向后束着，露出那张精致得恰到好处的脸。
“这不是，揽到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挑着裴轻语的下颌，悄悄运起内力，裴轻语再度跌倒在他的怀里。
花与容将两人引到春风楼里的如意厅。
一名男歌姬抱着琵琶走了进来。
他看着年纪不大，长着一张顶美的脸，细看之下，颤动的长睫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让人想要去怜惜。
“贱奴青鸟见过两位客人。”
隔着一层珠帘，青鸟开始弹奏。
屋内燃起清甜的熏香，一张大圆桌上摆盘着各种吃食，花与容靠在雕花座椅里餍足的眯起眼。
“秋烟在你楼里做了几年清馆？”萧泽林问道。
“不止是秋烟，青花，琳琅，子鹄都是我楼里的人，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萧泽林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春风楼。”
闻言，花与容轻笑一声。
“还能为什么？找到了一个他们认为的好女人，用身上所有的钱换了自由身，自以为会过上好日子呗，我们这一行里的可怜男子，谁不想脱离贱籍？”
“秋烟的妻主是谁？”萧泽林道。
“谁知道呢。”花与容敷衍完萧泽林，转过头饶有兴致的盯着裴轻语，精致的五官衔着淡淡的笑意，“想听什么曲子？”
裴轻语孤疑道：
“你会弹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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