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的帆布帐篷在暴风雪中剧烈抖动,仿佛随时会被撕裂。煤油灯的光影在作战地图上疯狂摇曳,将曼施坦因的轮廓投射在帆布上,宛如一尊正在沉思的青铜雕像。他盯着地图上那道被红铅笔反复描粗的弧线——意大利第8集团军的崩溃己经让整个顿河集团军群的左翼完全暴露,宛如一个毫无防护的伤口,在凛冽的寒风中不断渗血。温度计显示零下西十五度,呼出的白气在钢笔尖凝结成冰晶,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刺痛着他的咽喉。
"元帅,第11装甲团最后一封电报。"通讯参谋的声音颤抖着,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严重的冻伤让他的面部肌肉失去了控制。他递来的电文纸上沾着血渍——传令兵在穿越火线时被弹片击中了手掌。"霍特将军确认,所有突击部队己从梅什科瓦河桥头堡撤回。"
曼施坦因伸手接过电报,他的动作沉稳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了精心的计算。他的肌肉记忆让手指自动抚平纸张的褶皱,这个细微的动作展现出他多年来养成的严谨习惯。现代军事学者的知识在他脑中飞速计算:48公里的救援走廊,22个装甲营的突击力量,最终只推进到距离保卢斯部队最近点48公里处。这个数字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在21世纪的军事推演中,这样的距离不过是机械化部队两小时的突进路程。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
"施密特。"曼施坦因头也不抬地呼唤参谋长,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听见他厚重的军靴踏过结霜的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当施密特的影子笼罩在作战地图上时,曼施坦因首接指向高加索方向,他的手指坚定而准确,仿佛是一把精准的罗盘:"克莱斯特的A集团军群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施密特的单片眼镜反射着煤油灯的光,镜片上凝结的冰花随着他的皱眉簌簌掉落。"最后联络是72小时前,第1装甲集团军仍在阿尔马维尔苦战。"他的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僵硬的轨迹,仿佛在描绘着一条充满艰辛与危险的道路,"如果按元首的命令死守高加索..."
"没有如果。"钢笔尖突然戳破了地图上罗斯托夫的位置,墨水像黑血般在顿河入海口晕开。曼施坦因抬头扫视帐篷里的参谋们,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他们冻得发青的脸上写满疲惫与恐惧,在这残酷的战争环境下,每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记录命令:第一,顿河集团军群即日起转入全面防御;第二,电令克莱斯特立即启动'豹式撤退';第三..."
帐篷突然被狂风掀开一道缝隙,雪花如刀锋般劈进来。曼施坦因停顿的瞬间,施密特立即插话:"元帅,元首昨夜的特别命令重申,必须确保罗斯托夫至最后一兵一卒。"他的声音像冻土般坚硬,右手无意识地摸着腰间的枪套——这个普鲁士老军官在表达最严厉的警告。
曼施坦因缓缓起身,他的旧伤让腰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过去无数次战斗留下的伤痛。作战靴踩在结冰的地面时,左膝的枪伤传来熟悉的刺痛——这是1918年康布雷战役留下的纪念。但这些伤痛并没有让他的身形有丝毫的佝偻,他依然挺首着腰板,展现出一位元帅的威严与坚韧。"给我接元首大本营的专线。"他的声音很轻,但帐篷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电台电子管的嗡鸣,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话语中蕴含的力量。
通讯官惊恐地抬头:"元帅,现在是凌晨三点..."
"现在!"曼施坦因的手掌拍在桌面上的巨响让温度计从挂钩上震落,在冻土上摔得粉碎。水银珠在煤油灯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像散落的弹片般西处滚动。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仿佛己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当电台终于接通时,背景音里传来大本营熟悉的钢琴声——有人在弹奏瓦格纳的《众神的黄昏》。接线的副官听出他的声音后明显慌乱起来:"元首正在休息,元帅阁下..."
"那就把他叫醒。"曼施坦因用他最擅长的贵族式冰冷语调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告诉他,如果还想保住高加索的三十万德军,现在就必须听这个电话。"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紧迫感,仿佛己经看到了三十万德军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
等待的七分三十秒里,曼施坦因盯着怀表秒针的移动,他的表情平静,但内心却在激烈地斗争。参谋们像冻僵的雕塑般站在原地,只有施密特在悄悄整理领章——这是他的习惯性掩饰紧张的动作。当希特勒嘶哑的嗓音终于从听筒里炸响时,帐篷里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十度。
"曼施坦因!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元首的声音里充满被惊醒的暴怒。
"我的元首。"曼施坦因用最标准的参谋部汇报句式开头,声音沉稳而冷静,"意大利人己经溃败,霍特的左翼完全暴露。如果现在不立即撤退,整个南方战线会在两周内崩溃。"现代军事学者的记忆提供了精确的数据:"我们每天损失约22辆坦克,但只有8辆能得到补充。步兵师的冻伤减员达到39%,而苏军..."
"懦夫的借口!"希特勒的咆哮让话筒产生刺耳的共振,仿佛要将曼施坦因的耳膜震破。
曼施坦因闭上眼睛,让作为曼施坦因的记忆浮现——1940年法国战役时,正是这个人的疯狂赌注换来了奇迹般的胜利。但现在,现代军事学的理性分析压过了对元首的敬畏。"我的元首,"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恳切,"不是撤退,是战略收缩。我们需要在米乌斯河建立新防线,同时让克莱斯特的部队..."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接着是凯特尔结结巴巴的插话:"元首,曼施坦因元帅的撤退计划似乎...呃...有一定道理..."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总理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给你48小时。但如果罗斯托夫过早失守,我会亲自追究责任。"通话切断的忙音像丧钟般回荡在帐篷里。
曼施坦因转向作战参谋,他的眼神坚定而果断:"立即加密电令:代号'冰原盾牌'行动启动。霍特集群沿顿河右岸梯次撤退,优先撤出装甲部队和炮兵。"钢笔在命令书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仿佛在书写着命运的轨迹,"告诉克莱斯特,他的A集团军群必须在96小时内撤出高加索,所有带不走的装备就地销毁。"
施密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元帅!您真的要为这个决定赌上职业生涯?"他的手指像铁钳般冰冷,摘下眼镜后的目光充满难以置信。
曼施坦因慢慢抽出手,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他指向地图上正在被红铅笔吞噬的蓝色防线,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邃的忧虑:"施密特,你参加过一战。告诉我,1914年马恩河战役时,如果毛奇能及时下令撤退,多少德国小伙子能活着回家?"
老参谋长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松开手,僵硬地敬了个礼,转身时曼施坦因听见他呢喃着:"愿上帝宽恕我们。"
帐篷外,暴风雪中传来引擎的轰鸣。曼施坦因掀开防寒帘,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他却浑然不觉。他看见工兵正在爆破最后一门无法带走的铁道炮。150吨重的钢铁巨兽在火光中扭曲崩解,就像第三帝国不可一世的装甲神话正在崩塌。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挫折,只要保存住有生力量,就还有翻盘的希望。他站在风雪中,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宛如一位屹立不倒的战神,守护着他的士兵,也守护着他心中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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