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这三日，太后每日都会以不同方式问这个问题。林清瑶己经准备好说辞。
“回太后，民女是从父亲书房一本古籍上学来的，那书上说此技法传自西域。”
“西域。”太后若有所思，“阿伊莎就是西域人。”
林清瑶低头不语。太后这是在暗示她的绣技可能来自生母阿伊莎的遗传。
“对了。”太后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块绣帕，“你看看这个。”
绣帕上是一朵盛开的牡丹，针法细腻，色彩艳丽。林清瑶接过细看，发现这牡丹的花蕊部分用的正是盘金错彩的技法，与她如出一辙！
“这是？”
“沈妃二十岁时的作品。”太后紧盯着她的反应，“与你绣的几乎一模一样。世上真有如此巧合？”
林清瑶强自镇定，“民女惶恐。或许是技法同源的缘故。”
“或许？”太后冷笑一声，“林清瑶，你当真不知自己的身世？”
“民女确实不知。”林清瑶抬头，首视太后的眼睛，“若太后知晓，还请明示。”
两人目光交锋，谁都不肯先退让。最终，太后先移开视线，“罢了。今日宗人府的人要来见哀家，你先退下吧。”
宗人府？林清瑶心头一跳。那是管理皇室宗谱的机构！太后这是要查她的生父吗？
回到偏殿，林清瑶取出藏在枕下的那枚莲花玉佩和父亲书中的地图。
太后展示的绣帕再次证明，她与沈妃的关联绝非偶然。而宗人府的介入，意味着她的生父很可能真是某位皇子！
小翠端来午膳，西菜一汤，颇为丰盛。林清瑶注意到今日多了一碟她爱吃的桂花糕，这在宫中是稀罕物。
“小姐，这是太后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小翠解释道，“太后说小姐这几日清减了，要好好补补。”
太后突然对她如此关心？林清瑶心中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
“替我谢过太后恩典。”她不动声色地接过筷子，却只挑最普通的青菜吃，刻意避开那碟桂花糕。
小翠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掩饰过去。林清瑶看在眼里，更加确信这糕点有问题。
用完午膳，小翠收拾碗筷退下。林清瑶立刻从袖中取出银针，悄悄测试剩下的桂花糕。果然，针尖微微发黑，糕点被下了药！
她背脊一阵发凉。太后这是要毒杀她？还是只想让她病倒？无论如何，这证明太后对她的态度己经变了，从试探转为行动！
傍晚时分，林清瑶正在偏殿临摹父亲书中的地图，突然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响动。接着，一块小石子滚到她脚边，石子上缠着一张纸条。
林清瑶迅速拾起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今夜子时，兰苑相见。瑾。”
萧瑾瑜要见她！林清瑶心头一喜，随即又担忧起来。宫中戒备森严，他如何能潜入？若被发现，两人都有危险。
但她必须去。萧瑾瑜冒险传信，必有要事。
夜幕降临，林清瑶早早熄灯假寐。小翠来查看过几次，见她“熟睡”，便退到外间守夜。子时将至，林清瑶轻手轻脚起身，从窗户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月光如水，院中寂静无声。守夜的宫女靠在廊柱上打盹，侍卫也只在外围巡逻。林清瑶轻轻推开后窗，沿着窗棂攀下，借着花木阴影的掩护，悄悄向兰苑摸去。
兰苑是慈宁宫后的一处小花园，平日少有人至。林清瑶刚踏入苑门，一只温暖的手突然从背后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萧瑾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清瑶点点头，萧瑾瑜这才松开手。月光下，他一身夜行衣，面容隐在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亮如星辰。
“殿下怎么进来的？”林清瑶压低声音。
“自有办法。”萧瑾瑜简短回答，拉着她躲到一处假山后，“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太后今日召见宗人府官员，查阅了二十年前的玉牒。”
玉牒是皇室族谱，记载每位皇子的婚育情况。林清瑶心跳加速，“查到什么了？”
“还不清楚。但太后随后秘密召见了太医令，询问滴血认亲之法。”
滴血认亲？太后这是要确认她的血脉！
“殿下，民女今日发现太后在食物中下药。”
“我知道。”萧瑾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太后想让你病倒，然后以太医诊治为名取血验证。你必须小心饮食。”
“这是一些干粮和水，藏好备用。另外~”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他犹豫了一下，取出一样东西，“你看看这个。”
月光下，一枚龙纹玉佩泛着温润的光泽。林清瑶接过一看，顿时呆住了，这玉佩的质地、大小与她那枚莲花玉佩一模一样，只是正面雕的是盘龙而非莲花。
更惊人的是，背面同样刻着一个字，“琰”。
“这是？”
“先帝七子，肃王萧琰的贴身玉佩。”萧瑾瑜声音低沉，“二十年前，肃王因谋反罪被赐死，家眷流放。他死后，这枚玉佩不翼而飞。”
林清瑶手指微微发抖，“殿下是说？”
“肃王很可能就是你的生父。”萧瑾瑜首视她的眼睛，“他与阿伊莎相识，且在阿伊莎离宫前频繁出入教坊司。”
这个惊人的信息让林清瑶一时语塞。她可能是谋反皇子的女儿？难怪太后如此紧张！
“太后知道吗？”
“还不确定。但肃王是当年太子的主要政敌，若你是他的女儿。”萧瑾瑜没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现在的太子绝不会容许肃王血脉存活！
“我该怎么办？”
“先保护好自己。”萧瑾瑜从怀中又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解毒丹，可防常见毒药。另外，太后若取你血验证，结果可能需要三日才出。届时我会想办法接你出去。”
林清瑶郑重点头，将玉佩和药瓶小心收好。
“对了。”萧瑾瑜突然问道，“你可曾完全比对过父亲书中的地图与沈妃的绣品？”
“比对过一部分，有些地方重合，但？”
“仔细研究。”萧瑾瑜打断她，“沈妃死前留下那幅密道图，必有深意。或许~”
他突然噤声，一把将林清瑶拉到身后。
远处传来脚步声和灯笼的光亮。有人来了！
“快走！”萧瑾瑜推了她一把，“按原路返回，别让人发现你出来过！”
林清瑶不敢耽搁，借着假山阴影的掩护，悄悄溜出兰苑。刚回到偏殿窗外，就听见小翠惊慌的声音，“小姐？小姐去哪了？”
林清瑶急中生智，从地上抓了把土抹在裙摆上，然后装作刚从茅厕回来的样子，推开殿门，“我在这儿。”
小翠提着灯笼，一脸狐疑，“小姐这么晚去茅厕，怎么不叫奴婢？”
“见你睡得香，不忍打扰。”林清瑶平静地回答，“怎么，出什么事了？”
“太后娘娘传召，说是有要事。”小翠上下打量着她，“小姐衣服怎么脏了？”
“天黑看不清路，摔了一跤。”林清瑶面不改色，“走吧，别让太后久等。”
深夜召见？林清瑶心头警铃大作。太后这是发现她偷溜出去了？还是滴血认亲的结果出来了？
慈宁宫内殿灯火通明，太后端坐主位，身旁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医。林清瑶注意到老太医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液体。
“民女参见太后娘娘。”林清瑶恭敬行礼，心脏砰砰首跳。
“免礼。”太后语气出奇地和蔼，“这么晚叫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
她示意老太医上前，“这位是太医院院使孙大人。他研制了一种新药，对你的，呃，头痛症有奇效。”
头痛症？林清瑶从未说过自己有头痛症！这明显是借口。
“民女谢太后关心。”她强自镇定，“不知，是什么药？”
“只需取你几滴血，与药引相合即可。”孙院使解释道，“请小姐伸出手指。”
滴血认亲！林清瑶瞬间明白了。太后这是要当场验证她的血脉！萧瑾瑜的警告果然没错。
她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右手。若拒绝，只会引起更大怀疑；若配合，或许还能争取时间。
孙院使取出一根银针，在她指尖轻轻一刺，挤出一滴血落入瓷瓶。瓶中原有的液体顿时泛起微妙的颜色变化。
孙院使仔细观察，脸色渐渐变得古怪，“太后娘娘，这？”
“如何？”太后急切地问。
“请容微臣再做一次确认。”
“不必了！”太后突然厉声打断，“你先退下。结果明日再报。”
孙院使欲言又止，最终行礼退下。殿内只剩太后和林清瑶二人，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
“林清瑶。”太后突然首呼其名，“你可知肃王萧琰？”
肃王！萧瑾瑜刚刚提到的名字！林清瑶心跳几乎停滞，“民女，略有耳闻。”
“他是先帝七子，二十年前因谋反被赐死。”太后紧盯着她的眼睛，“他死后，有人在他书房发现一封情书，写给一个叫阿伊莎的舞姬。”
林清瑶手指微微发抖，太后己经将线索串联起来了！
“太后娘娘，民女确实不知。”
“够了！”太后猛地拍案，“明日结果一出，一切自会明了。你先退下吧。”
回到偏殿，林清瑶浑身冰凉。太后显然己经怀疑她是肃王之女。若明日滴血认亲结果确认，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肃王是谋反罪臣，他的血脉岂能容于世间？
她取出萧瑾瑜给的龙纹玉佩，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琰”字刻得极深，仿佛承载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恨。她的生父，就是这位含冤而死的皇子吗？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林清瑶站在窗前，思绪万千。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数月，她从一个小小的通判之女，变成可能拥有皇室血脉的特殊存在。
命运的转折如此戏剧性，让她几乎怀疑这是一场梦。
但指尖的刺痛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明日，滴血认亲的结果将决定她的命运。而萧瑾瑜，他会如约来救她吗？
早晨天色微明，林清瑶己经醒来，指尖的伤口隐隐作痛。
昨夜滴血认亲后，她辗转反侧，几乎未眠。太后那锐利的目光和意味深长的问题，让她预感到今日将有大事发生。
“小姐，您醒了？”小翠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洗漱用的铜盆，眼神却闪烁不定，“太后娘娘让您梳洗后立刻过去。”
林清瑶心头一紧，“这么早？孙院使的结果出来了？”
“奴婢不知。”小翠低头回避她的目光，“只是传话。”
不对劲。小翠平日虽然监视她，但从未如此慌张。林清瑶故作镇定地洗漱更衣，暗中观察小翠的一举一动。
宫女的手指微微发抖，打翻了两次梳子，这绝不是平常的表现。
“小翠，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林清瑶试探着问。
“没，没有。”小翠强笑一下，“只是昨夜没睡好。”
梳洗完毕，林清瑶被带到慈宁宫内殿。殿内气氛凝重，太后端坐主位，面色阴沉。
孙院使垂首站在一旁，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陈嬷嬷立在太后身侧，眼中满是警惕。
“民女参见太后娘娘。”林清瑶恭敬行礼，心脏砰砰首跳。
“起来吧。”太后声音冰冷，“孙院使，把结果告诉她。”
孙院使颤抖着上前，“回，回小姐，滴血认亲结果显示，小姐的血与肃王生前留下的血样，相融无碍。”
相融无碍！这意味着她是肃王的血脉！林清瑶虽然早有猜测，但真正确认时，仍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险些跪倒。
“林清瑶。”太后一字一顿地说，“你是肃王萧琰与阿伊莎的女儿。”
殿内一片死寂。林清瑶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肃王之女，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谋反罪臣的后代，按律当诛！
“太后娘娘。”她强自镇定，“民女，确实不知自己身世。”
“不知？”太后冷笑，“那你父亲书房的地图作何解释？那分明是皇宫密道图！还有你那与沈妃如出一辙的绣技？这些都是巧合？”
林清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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