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布，沉甸甸压在青冥城上空。
苏劫蹲在客栈瓦檐下，指腹着掌心发烫的玄荒晶，因果线在眼底凝成淡金丝线，顺着地面蜿蜒向城主府方向。
火眼狸的尾巴扫过他脚背，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回神——这畜牲正扒着瓦沿，圆溜溜的眼珠紧盯着城主府角楼的灯笼。
"去。"他轻声吐气。
火眼狸喉咙里滚出低鸣，突然弓背跃起，在夜色里划出道灰影。
三息后，角楼方向传来守卫的惊喝："那是什么？
追！"巡逻队伍的脚步声骤然乱了，原本规律的"笃笃"声分成两股，朝着东西两侧散去。
小九从他怀里探出头，红绸裹着的指尖点了点他腰间的玉牌："因果锚还在。"她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银铃，"我在屋顶守着，若有动静，就把糖霜撒在他们靴底——上次试过，能滑得人摔三个跟头。"
苏劫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红绸。
这傀儡少女总爱把他给的糖块藏在袖中，说是"甜的东西能镇阴火"。
他摸出块枣泥糕塞进她手心，转身跃下屋檐时，听见她在身后小声说："小心地脉潮气，会沾湿鞋底。"
城主府的围墙比他想象中矮些。
因果线在指尖跳动，像根无形的引绳，带着他绕过巡夜灯的光晕，掠过月洞门旁的太湖石。
他贴着影壁站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擂鼓——不是害怕，是兴奋。
自从系统激活后，这种"顺着因果走"的清晰感，比他十年缩在古关墙根时的浑噩，要痛快百倍。
地下密室的入口藏在演武场西侧的石墩下。
苏劫蹲在草丛里，看着两个守卫搬开石墩，露出向下的石阶。
其中一人摸出火折子，火星溅起的刹那，他看清了对方腰间的玉佩——玄剑宗的九峰印，刻着"无音"二字的阴文。
"罗城主，玄荒晶的事，我家师兄催得紧。"石阶下传来冷硬的男声，带着剑修特有的锋锐，"青冥古关的地脉封印，拖得越久，因果乱流漏得越多。
你该清楚，那些被镇压的东西，可不会等咱们慢慢来。"
苏劫的呼吸一滞。
玄荒晶！
他今早才在地脉深处挖到半块，此刻胸口的晶体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肉。
他顺着因果线摸过去，指尖触到石墩缝隙里的青苔——那是他白天留下的因果锚，此刻正像藤蔓般往地下钻。
"剑师弟别急。"罗千钧的声音混着算盘珠子的脆响，"那苏小友的玄铁虽拿到了，可他怀里的玄荒晶......"算盘声猛地停了，"我让人在擂台做了困仙阵，本想引他用晶解困，谁料他竟转嫁了因果。
这小子的系统......"
"系统？"剑修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确定是因果类？"
"千真万确。"罗千钧压低了声音，"那晶发热时，我看见因果簿的虚影了。
玄荒界消失百年的因果修正者......若能把他的系统和晶都弄来，别说青冥关，整个玄荒界的因果线，咱们都能攥在手里。"
苏劫的后背贴上冰冷的石壁。
他终于明白，为何白天罗千钧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块肥肉——原来对方早看出了系统的特殊。
更让他震惊的是，石阶下传来"咔嗒"一声，一枚晶体被抛在木桌上。
那光比他的玄荒晶暗些，泛着青灰，却有同样的纹路，像条蜷着的蛇。
"这是从地脉裂缝里抠的。"罗千钧的声音里带着贪婪，"用它配合你的破阵剑，三日后剑无音师兄带队'考察'古关时，就能撕开防御。
等因果乱流涌出来......"
"够了。"剑修截断他的话，"你只需做好分内事。
至于因果修正者......"脚步声逼近石阶，苏劫迅速退进假山后，看着那道身影走上地面——玄色剑袍，腰间悬着无鞘青锋，正是白天在擂台边旁观的玄剑宗弟子。
他刚要松口气，身侧忽然传来温软的触感。
一只雪白的狐狸不知何时蹲在他脚边，尾巴扫过他的裤管。
它仰起头，红瞳里映着月光，竟开口道："你是苏守关的孩子？"
苏劫的瞳孔骤缩。
十年前，古关大旱，他爹苏守关为引地脉灵泉，被乱流卷进裂缝。
这是族里最忌讳的往事，连族老都只肯说"守关人殉职"。
眼前这妖兽，怎会知道？
小白狐的胡须动了动，红瞳里浮起悲色："当年他救过我一命。
地脉裂缝里的因果乱流......他本可以走的。"它抬起前爪，轻轻碰了碰苏劫腰间的玄荒晶，"这晶里有他的魂印。
你，是来修正因果的？"
"嘘——"苏劫按住它的嘴。
地下密室的对话又响起来："三日后卯时，剑师兄带二十人到古关。
罗城主准备好玄荒晶，咱们里应外合......"他指尖的因果线突然剧烈震颤，系统面板弹出警告："因果扰动值+30，建议撤离。"
小白狐忽然竖起耳朵，朝演武场方向歪头。
苏劫顺着它的目光望去，月光下，一道身影正站在月洞门前。
玄色剑袍被夜风吹得翻卷，腰间青锋未出鞘，却有冷冽剑气凝成实质——是剑无音。
"糟糕。"苏劫低咒一声。
他刚要往反方向退，却见剑无音抬手按住腰间剑柄，目光精准地锁在他藏身处："出来。"
小白狐的尾巴缠上他手腕，传来微凉的力道。
苏劫深吸一口气，从假山后走出来。
剑无音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玄荒晶，又落在他身后的小白狐上，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苏小友好兴致，深夜逛城主府？"
"我......"苏劫的话被截断。
剑无音抬手掷来枚玉符，落在他脚边，泛起淡蓝光晕——竟是隔音阵。
"你想知道什么？"剑无音的声音沉下来，目光如刃，"玄荒晶、因果修正者、青冥古关的秘密......"他顿了顿，青锋突然出鞘三寸，寒光映得苏劫瞳孔发疼，"还是说，你更想知道，你爹苏守关，当年到底为什么留在地脉裂缝里？"
苏劫的呼吸一滞。
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他爹最后一次抱他时，身上沾着血和地脉石的碎屑，说："阿劫要好好长大，守关人的因果，总得有人修。"此刻剑无音的话，像把刀挑开了他藏在心底的疤。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他盯着剑无音的眼睛，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
剑无音望着远处城主府的飞檐，月光在他脸上割出明暗分界线："答案，不在这里。"他收剑入鞘，转身走向演武场，玄色衣摆扫过满地月光，"三日后，古关见。"
苏劫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这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小白狐蹭了蹭他的手背，轻声道："他说的是实话。
答案，在古关地脉最深处。"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带来远处小九的轻唤："劫哥哥，该走了。"苏劫摸出怀里的玄荒晶，晶面上浮起淡金纹路——那是他爹的魂印，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晶壁。
三日后，古关。
他低头看着因果簿上突然弹出的新任务："阻止玄剑宗开启地脉封印。
奖励：因果回溯（初级）。
失败后果：青冥古关因果乱流外泄，守关一脉全员陨落。"
月光照在他紧攥玄荒晶的手上，投下的影子里，一道淡金因果线正穿透重重夜色，朝着青冥古关的方向，蜿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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