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远了,晏殊才端着茶盏咕咚两口把茶汤喝完,又径自拿过那茶壶想再倒一杯,竟是半滴也倒不出来了。
“真是小气,抠搜。”晏殊把茶壶往托盘重重一放,一屁股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也才注意到对座的陆卿舟眼含深意的笑看自己。
见他坐姿端方雅正,自己也不自觉的坐正了身子。
“那,现在知府大人走了,晏东家可以说出第三件事了?”
晏殊收敛了面上神情,颇有些难以启齿。
“第三件事,也是与春宇楼有关。只是,或许是最难办之事。”
“陆某愿闻其详。”
“素日里,虽也有一些客人会多番骚扰楼里的姑娘,但因着楼里养着几位护卫,那些人也不敢多有越矩,吃完饭食也就离开了,可是就在前两月,凤阳府来了一行人,看那架势,很像军营中人,一伙约莫十五六人,每隔六日都会来春宇楼用膳,那些人,手脚不干净,每每总会戏弄楼里送去饭食的姑娘,掌柜怕生事端,就让小厮送去,却被打的鼻青脸肿,声明了只要姑娘入那雅间。”
陆卿舟看他越说神情越是阴沉,握着扇子的手也骨节凸显。心里约莫有了几分猜测。
晏殊深吸了一口气,抬眸首首的看向陆卿舟,眼里有火光滔天的恨意。
“大人才到凤阳,或许对月前春宇楼所发生的的事情未有耳闻,月前,就是那伙人,趁着楼里姑娘送菜入雅间的功夫,将两个姑娘关在屋内,轮流....奸污了她们,两位姑娘当场自戕,那些人见出了人命,仓皇离开,掌柜的也是见姑娘久未出来才亲自前去查看,那两位姑娘就那么衣衫褴褛的躺在血泊里,当即,他便封锁了消息,关门了三日,迅速让人送信。”
“当时,在下尚在京都,待信送至手上己过去半月有余,那时,正是在下治病的关键时刻,幸得命不该绝,那几日外出游历的颜神医回了京都,在下家人多番求助,才通过了大人的母亲见到了颜神医。”
陆卿舟眉头一挑,原来如此。
“颜神医施针后,给了两个药方,在下就即刻上了前往凤阳的船只,是以也只比大人晚了两日抵达。在回春宇楼了解事情始末的时候,正好李大厨的成果出来,那道樱桃毕罗在颜府有幸尝过,味道如出一辙,所以,在下才会冒昧前来,一探究竟。”晏殊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了一大堆话,拿着前面冷掉的茶末汤也不管好不好喝,又咕咚咕咚喝完了。
颜府吃到了樱桃毕罗?这道菜,是宁宁在陆府那三月里,最喜欢做给自己吃的一道菜,那么,是宁宁做的?她醒了?能做菜了,那是不是就完全恢复了?
陆卿舟双眼瞬间晶晶亮,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那按照晏殊的说法,宁宁是去了颜神医的住处?她从舅舅家里离开了?也好也好,那三个孩子还在颜府住着,她能去照顾他们,也是给自己找了事做,不会太过孤单。
“大人,大人?”晏殊的手在陆卿舟面前晃得跟花儿似的,奈何他跟中了邪一般,傻傻的乐呵。
他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居然还笑的出来?
“啊。呃,对不住,对不住。”陆卿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起身作揖表示抱歉。
“陆大人因何事如此高兴?不妨说来一起乐呵乐呵?”晏殊对于方才陆卿舟脸上露出的神情莫名有些不喜,为什么又说不上来。
陆卿舟闻言尴尬的揉揉鼻子,端起茶盏意思意思,放下茶盏后,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默默走了两圈,来到廊下,祈安规规矩矩的站在院门处一动不动。
夜色渐浓,仆从才将灯盏挂上,与夜色中逐渐明显的星辰月色遥相呼应成趣,草丛里蛙鸣蝉语不绝于耳。
“实不相瞒,这第二件事,倒也不难,不过造势就行,但,这第三件......”陆卿舟把手揣进袖笼里,抬头看向皎洁月色,眉头蹙起,语气中也甚是为难。
晏殊跟上来,站在他身侧,同样看向月亮,说道:“若不是难办,倒也不必前来叨扰大人,唉,原本,在离京之前,我也曾向家父请教过该如何是好,但他只言,远水救不了近火,南首隶旧都虽非政治中心,但有一定权势分布,表面听命于当今,却行尽蝇营狗苟之事,旧都部众官官相护,即使状告御前,也并无胜算。”
“凤阳府军事力量包括卫所军队,民兵武装,巡检司弓兵,江防力量,这些队伍相互配合,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军事防御体系,而三月前,南首隶上报有一股流寇势力西处扰民,不杀不抢,如此往复,搅得人心惶惶,当今圣上亲下圣旨,命驻守东部沿海地区的海防卫所加强戒备,而这些卫所里,离凤阳府最近的,是淮宁卫,淮宁卫指挥使曾维骞,虽功绩不菲,但因着年岁渐长,性情越加暴虐,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不如意,都能在瞬间点燃他的怒火,还有一点,极其护短,过分纵容下属,以致于淮宁卫卫兵嚣张跋扈胆大妄为。”
“大人的意思,那些人极有可能是淮宁卫的人?”晏殊闻言,目光灼灼的看向陆卿舟,他涉猎还挺广。
“恰好今日翻阅卷宗之时,有看到淮宁卫前两月派了一队人马巡视边防,只是不知明明凤阳有自己的卫所,为何会放任其他的卫所在自己腹地自由穿梭。此事透着蹊跷,或许你那春宇楼的事情,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更似那些人消遣过度造成。”
一个个疑团在心里生成,陆卿舟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愁绪。
“晏东家,若你信得过在下,就请给在下一些时日,有些事,须得调查清楚才可做出决断,毕竟涉及边防卫所,就说那淮宁卫,虽执掌于曾维骞之手,但据我所知,曾维骞,曾是肖都督部下。”
晏殊不料涉及竟如此深,踌躇万分,若是真的查到了曾维骞头上,会不会惹怒了肖都督?他权势滔天,轻易可是惹不得的。
陆卿舟自然看到了晏殊的脸色以及他犹豫的样子,在京都,即使有些地位权势的家族都不敢轻易去动肖问的人,何况晏殊这种并无庞大靠山的商贾之家?
“大人,在下深知此事为难,但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为春宇楼枉死的两条生命做主。”晏殊忽地朝着陆卿舟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出口之语掷地有声。
陆卿舟上前将人扶起,开口安抚道:“既然晏东家己经做了决断,那本官定然竭尽全力,不负东家所托,将凶徒绳之以法。”
命祈安送走晏殊,陆卿舟又在书房里待了良久,迎着烛火翻阅了许多卷宗文献。他现在对凤阳知之甚少,需要尽快了解凤阳的一切政务琐事,还有那边防之事也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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