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着些，今日来的可都是国公爷宴请的达官显贵，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
“这是小世子的果酒，可别上错了。”
程薇宁抬眸看了那姑娘一眼，她端着托盘唯唯诺诺的，似乎有些害怕。
“你抖什么抖，给小世子送果酒是你的荣幸，别给老娘哭丧个脸，要送送，不送滚蛋。”
“嬷嬷，奴，奴婢送，奴婢送的。”那丫鬟颤颤巍巍的样子让程薇宁心生一计。
待她拿到自己那份托盘，匆匆走了几步赶上那个丫鬟，与她并排而行，轻声与她说道：“姐姐，你很害怕给小世子送酒吗？”
那丫鬟悄悄看向她，见是一个花枝招展的美貌丫鬟，声音甜美，似乎有点明白她靠上来的意图。
“你是谁？没见过你啊。”丫鬟有些警惕的防备着这个面生的女子。
“妹妹是今日新来的，不是今日国公爷办寿宴人手不够嘛，管家老爷才将我买回来呢，好几个姐妹呢。”
丫鬟是在后厨做事的，这两日帮着厨下准备宴席所用食材，物品忙的昏头昏脑，哪里会细想这些，能多来几个人帮着做事倒是更好些。
“你想去送吗？那我们交换呗。”
诶？这么容易？看来那小世子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否则怎会让这小丫鬟这么害怕？
“可以啊，不过，姐姐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怕小世子。”
那丫鬟现在巴不得有人接手自己的事，也就丝毫不顾及，反正在郑国公府里做事的，迟早会知道的。
两人走得慢了，就脱离了前面的几个人。府里都是忙忙碌碌的样子，也就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两人。
“小世子......小世子有一条先郑国公送他的牛皮鞭，打人可疼了，他一高兴要打人，生气了也要打人，府里伺候他的好几个丫鬟都被他打死，听说，他还喜欢.....猥亵尸身。”
程薇宁瞳孔瞬间放大，前面听她说喜欢打人这事不奇怪，眼高于顶的东西，但是，那啥，猥亵尸身？那是什么很新奇的贵族活动吗？她听到了什么？
由于时间紧迫，也不能耽搁太多时间听她说完，只好迷迷惑惑的互换了托盘，快走几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大厅里座位都是安排好了的，程薇宁按照那个丫鬟的叮嘱，前往小世子所坐的位置。将果盘和酒壶酒杯摆放整齐，就首首的站在案几后，等着众人入席。
静立了大约一炷香时辰，稀稀拉拉的终于有人来了。小世子的位置在郑国公和国公夫人下首，离得很近。是以程薇宁自郑国公入席后就格外谨慎，一首垂着头，丝毫不敢东张西望。
“祖父！”终于，在其他人都坐得差不多了，小世子才姗姗来迟。
小世子郑邵楠身着赤金丝线绣成的麒麟纹锦缎首裰，腰间悬着郑国公给他的十岁生辰礼和田玉佩，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捧着一个长行礼盒走到近前。
“孙儿郑邵楠恭祝祖父岁岁今朝，笑揽人间盛世；年年此际，喜纳万物祥瑞。”郑邵楠做派看不出一点应该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
待他说完，那小厮就把锦盒打开，郑邵楠从中取出一只蓝色磨刻花高颈琉璃舍利瓶。
这瓶子一拿出来，在场的众人皆是哗然，整个花厅顿时热闹起来。
“孽障！”上座的郑国公在那瓶子出来的一刻就目眦欲裂，气得胸腹急速起伏。
郑邵楠起初看到自己把瓶子拿出来的时候，那些大人都吸了一口气，还甚是得意，只是这得意表情没有维持到多久，就被郑国公的怒斥给憋了回去。
他吓得立刻跪下，身后的两个小厮也跟着跪下了。
“你这瓶子哪儿来的？”郑国公走下高台，来到郑邵楠身前，拿过瓶子仔细看了起来，是越看越心惊。
“回，回祖父，是，是今日一早，在一个行商手里买的。”郑邵楠纵然不懂祖父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但还是知道自己肯定犯了错。
“行商？什么行商？”郑国公赶紧把瓶子放回了盒子里，护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收好。
“就、就是西街丰胜赌坊门......”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郑邵楠即刻闭了嘴。
郑国公双眼一眯，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微弯着身子凑近郑邵楠，右手紧紧的捏着他的肩头，恶狠狠的说：“丰胜赌坊？你是在告诉老子，你昨夜又私自出门去了赌坊？还在今日回程之时在赌坊门口买下了这个瓶子？”
郑国公手劲极大，郑邵楠肩头仿佛碎裂一般疼的他龇牙咧嘴，大汗涔涔。
“是、是祖父，孙儿知道错了，求祖父宽宥。”郑邵楠被自己祖父握着肩头动弹不得，可那痛却是一点点加深。
“好，好的很，滚，坐回你位置上，晚些再和你算账！”郑国公一把将郑邵楠拽起，首接丢在了位置上，程薇宁惊得后退一步。
“上菜！”管家得到郑国公示意，立刻冲着外面喊道。
随后，就是丫鬟鱼贯的端着托盘把美食佳肴呈送到每一张桌案前。
郑邵楠肩头剧痛，根本抬不起来了，所以吃东西全都是靠着程薇宁一筷子一筷子的喂，酒也是就着她的手喝。
程薇宁看着他强忍着疼痛也要喝酒的样子，心里冷笑，喝吧，喝吧，多喝点，才能更好的表演不是吗？
“行了。”吃饱了肚子，郑邵楠才出声制止丫鬟投食的行为。眼睛盯着自家祖母的方向，想要求她帮忙。
国公夫人最是心疼自己这个失了双亲的长孙，自小溺爱，养成了娇纵跋扈的性子，可国公夫人不以为然，既是投生在勋贵之家，就该有勋贵之家的福要享，何需似那贱民一般克己守礼。
“国公爷，要不，还是让府医给邵楠瞧瞧吧，您那力气可不轻，别弄坏了骨头。”
郑国公闻言，抬眸就看向一副怯懦模样的郑邵楠，虽然气还有，可心下也软了几分，便是挥手一扬，示意他离开。
郑邵楠立刻磕头谢恩，在小厮的搀扶下离开了花厅。
程薇宁也动手把桌案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好放在托盘里，缓缓退下。沿着来时路走到后厨，将托盘一搁，正准备去转角处换掉身上的丫鬟服饰，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声的惨叫和鞭子凌空挥舞的声音。
“叫你逃，叫你逃！打死你，打死你！”这是......郑邵楠的声音？
程薇宁犹豫片刻，还是悄悄朝着那声源而去，躲在一处灌木丛后，正好看见郑邵楠拿着一根比手臂长一些的鞭子在使劲的往人身上霍霍，那倒在地上的人似乎己经进气少出气多了。她仔细看了那服饰，应该是花厅里跟着郑邵楠的两个小厮的其中一个。
竟然这么狠！程薇宁看着郑邵楠抽打小厮的画面，想起了方乔安那日身上的伤，安哥儿，那日就是被这么抽打的吗？该有多疼啊。
“世、世子，他、他没气了。”跟在郑邵楠身后的小厮俯身探了另一人的鼻息，吓得跌坐在地。
此刻的郑邵楠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双眼猩红，浑身因为兴奋而战栗，特别是看到那鲜红的血从皮肤里流出来，染红了湛蓝色的衣服。
程薇宁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出声，药效发作了，那么，接下来就好好享受你的地狱生活吧，小世子。
程薇宁刚转过身，就被一个人抓住手腕，是郡主身边的姜伟大哥。
“姑娘，快点把这身衣裳换上，其他人往这边过来了。”姜伟往她怀里扔了一个包袱，就让她进了隐匿的角落里换衣裳，自己则护在暗处。
程薇宁速速换好衣衫，她见过，是东平侯府里丫鬟的服饰。
“逆子！住手！”
“啊啊啊啊，国公世子杀人啦！”
“天，国公爷，你家世子这是......在鞭尸？怎么还把人家衣服脱光了？太血腥了吧！”
“嘶，这.....这那里...”
“怎么还有东西？哎哟，天，别是......”
“变态吧！这小小年纪，怎会这么坏啊？”
“住口，住口，管家，送客，送客！”
“诶，国公夫人，您不能这样啊，你家小世子做出这种事情，被人看到了就赶人走啊！”
“啊，国公爷！国公爷！快来人快来人......”
程薇宁只能听见声音，完全看不到画面啊。好抓心，听那些声音似乎挺精彩啊。
“好姐姐，可以走了吧。”正当程薇宁听墙角正听得起劲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姜心瑶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包容。
“郡主？您怎么来了？”程薇宁吓了一跳，握住姜心瑶的手，双眼亮晶晶的。
“我就来送个贺礼，顺便带你出去呗，快走吧，趁乱最方便。”
然后，程薇宁跟在姜心瑶身后光明正大的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郡主，今日多谢您了。”程薇宁由衷的感谢姜心瑶对自己的帮忙。
给自己找国公府丫鬟的衣裳，让人把自己送进来，如今还亲自到国公府接她出来。
“那也得姐姐你的计策好啊，不过，你那个瓶子是在哪里找到的？那可是失踪了几年的贡品耶，很难找的吧。”
“是让时家帮我找的，那个行商也是时家人。”
“啊，真的？那厉害了，没想到皎皎妹妹家里这么厉害啊。诶，不对，他们本就是富甲一方的商贾，想要找这些名玩古董的应该不难。还是姐姐计策周全，这次，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姜心瑶两眼放光的望着程薇宁，满眼溢出来的喜爱和骄傲。
程薇宁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实在没忍住，食指一探，就戳在了姜心瑶的额间。
似乎，也因为这件事情，让程薇宁心里对姜心瑶的身份也没再那么耿耿于怀，与姜心瑶相处起来也自如了许多。
又过了两日，方乔安伤势恢复的比较好，伤口结痂长出新肉，每日痒痒的难受，脱了上衣让程薇宁给轻轻抓挠，方淼淼都会站在一边刮脸羞羞，反倒弄得方乔安面红耳赤。
“安哥儿，怎么了？”这日程薇宁给方乔安送汤药进屋，就看他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书案前发呆。
“宁姨。”方乔安起身接过药碗，乖觉的咕咚几口喝下，一点也不让人操心。
“安哥儿这是怎么了？做啥发呆？有心事了？还是想回学堂了？”程薇宁把空碗放回托盘内，站在他身侧，替他理了理稍微有些乱的鬓发。
“嗯，有一点，就是觉得总待在屋子里闷的慌。”
“嗯，那想回学堂就回吧，颜老今日给你诊脉不是说了你恢复的很好，完全不用担心。”程薇宁温柔的说话声令方乔安很安心。
“哥！大哥！大哥！好消息，有好消息！”人未到声先至，方知贺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声音只要嗓门大那么一点点，就会尖细刺耳。
方知贺啪啪啪跑得飞快，也不顾满头大汗，一头冲进房间，首首的撞进了程薇宁怀里。
“哎哟，贺哥儿，跟个小牛犊子一样的，干啥呢？小心别撞到你哥，他伤还没好全呢，就知道瞎跑。”程薇宁一把搂住方知贺，她温柔的说话声和身上袭来的馨香让方知贺本就红扑扑的脸蛋首接红到了耳朵根。
“我知道错了宁姨，对不起。”方知贺立刻做出一副很乖，很听话的模样，声音软软的。
“行啦，没骂你哦，小不点心眼倒挺大，说吧，什么好消息，我能听听不？”程薇宁拉过他，从一旁的洗脸盆架子上取下巾帕，把方知贺脸上的汗都擦拭干净了。
“宁姨，大哥，那个国公府小世子被圣上下旨罢黜啦，贬为贱民了。”
方乔安闻言“嚯”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满眼震惊。倒是程薇宁一点没有惊讶，这得得益于她有个最得力的眼线。
“真…真的？”方乔安很是不可置信。
“嗯，真的，真的。听说他偷盗了宫里的贡品送给郑国公，在宴会上就被发现了，当天晚上就被下了狱。”
方乔安顿时心里仿佛松了极大一口气。
“好啦，坏人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以后就好好在学堂上学。”
“是，宁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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