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厉的惨叫穿透了暴室司通道厚重的霉烂腐臭！
如同受惊的兽，被冻麻的躯干里爆发出最后的蛮力！林小羽猛地往后猛挣！断骨碰撞的剧痛让她眼前血红一片！
但那五根骨节粗大、指甲污黑如生铁、带着浓烈药油苦气的鹰爪般手指，竟像长在她手腕上！
纹丝不动！
“松……松开！！” 喉咙里挤出的嘶嚎带着血沫！
老宫女如容那双深藏在褶皱皮隙里的浑浊眼珠，如同嵌在树瘤里的两颗蒙尘琉璃，空洞无波。她干瘪贴骨的灰白脸颊近在咫尺，浓烈的药气与陈腐血铁味混合着，几乎将林小羽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也挤压殆尽。
“贵人……”那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的生硬声音，压着林小羽断骨剧痛引发的呜咽，“风寒侵体……淤伤阻滞……” 字句粘稠得像熬坏的膏药，刻板的声调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固执，“筋脉不通……如何……是好？”
鹰爪的手指猛地一收一拧！
喀——！
一声闷涩的错响，比断骨更尖锐的剧痛从被箍死的腕部首冲天灵盖！林小羽眼前彻底黑了！身体本能地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剩下那只还能动的手绝望地、毫无章法地朝着那张死气沉沉的脸狠狠抓挠过去！
“呃！”
冰冷的、如同粗糙皮革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划破了什么！几道新鲜的、渗出血丝的浅痕瞬间出现在那张如同堆叠泥层的松弛脸颊上！几缕贴在额前、油腻花白的头发被扯得散落下来！
石洞内死寂如坟！
林小羽的手僵在半空，残存的指甲缝里带着浑浊的污垢和对方脸皮上刚刮下来的……一层粘腻灰白的死皮？
火把的光在如容那被划破的、渗着血丝的死水般脸上跳跃。那张脸依旧毫无表情，浑浊的眼珠如同蒙尘的古井，被划开的皮肉之下，却隐约泛着一种怪异的、死灰色的干枯质地，仿佛真是在坟里埋了太久的皮革。
时间凝固了几个呼吸。
通道深处，似乎传来一丝极其轻微、如同碎石滚落的细响。
“……咳……” 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石缝里吹出的阴风般的轻咳，从如容那干瘪得几乎看不见起伏的胸腔里挤出。她捏着林小羽手腕的枯爪，终于松开了几分力道，只是依旧如同冰冷的铁环套在上面。
如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空着的左手。枯树般的手指伸向自己那几缕垂落花白鬓角。指尖在右脸颊那道细微的、新鲜渗血的抓痕上，极其精准地……点了一下。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灰尘。
沾着暗红血珠和灰白皮屑的指尖，并没有去碰那被抓乱的油腻头发。而是带着那点混合着新鲜血迹的秽物，慢慢收了回来。针尖般细小的浑浊瞳孔，聚焦在那点被林小羽残存指甲带出的……污浊上。
浑浊眼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波纹飞速掠过，快得如同错觉。那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刻板到令人牙酸的腔调，却无端地更加缓慢、沉重：
“贵人……心急气躁……指甲……需剪了……”
她说话时，那只空闲的左手枯指，极其自然地屈伸了一下，仿佛只是随意活动僵硬关节。但那只箍在林小羽腕部的右手枯爪，力道却悄然恢复，甚至更紧了一分！像一道冰冷的、无声的警告铁箍！
林小羽大口喘着粗气，断骨的剧痛和手腕处那股如同铁圈收紧的钝痛让她头晕目眩。视线模糊间，她看到老宫女那双枯爪般的右手缓缓动作起来。
沾着药油气的、粗糙冰冷的布条不知何时出现在如容手中，动作僵硬却精准地朝着她那只被死死箍住的左手缠裹上来！
目标不是断臂！不是伤处！更不是那满身的污秽！
而是……她这只刚刚抓伤过对方脸的右手！
冰冷的布条触碰到手腕皮肤，带来一阵寒栗。林小羽猛地一挣！如容枯爪的铁箍瞬间收紧！一股几乎捏碎骨头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
与此同时！
“呼——！”
石洞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一股极其阴冷粘稠的寒气毫无征兆地席卷而入！像数九寒冬最深的冰息，瞬间压过了这角落微弱挣扎的热气，甚至冲淡了如容身上那浓烈的混合药油味！
一个穿着和之前两名行凶小太监同样蓝灰色破烂衣衫的瘦小身影，像鬼影般滑入昏黄的火光范围。他垂着头，长长的头发枯黄打绺，沾满油腻的灰尘，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惨白的下巴。手里拎着一个几乎掉光藤皮的破水桶，桶沿锈迹斑斑。
“安……安总管叫小的来……来送刷恭桶的水……”声音低哑模糊，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含混气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刚舔过秽物的湿粘感。他佝偻着背，脚步拖沓，如同踩着淤泥。
目标……正是石洞角落里那只散发着恶臭的巨大黑漆恭桶！
他距离蜷在地上的林小羽和僵持着的如容，只有不到五步！
就在林小羽被那突如其来的刺骨阴寒激得汗毛倒竖、如容动作几不可察一顿的瞬间——
那鬼魅般的瘦小身影猛地一步踏前！看似踉跄不稳，那只拎着破水桶的手却极其突兀地朝着侧面一扬！
哗——！
桶里粘稠泛黄、散发着刺鼻腥骚气的冰冷污水，竟不是泼向恭桶！
而是如同泼天大浪，裹挟着结块的污秽碎渣，兜头盖脸地朝着死死缠斗在一起的林小羽和如容两人猛泼下来！
那浓烈的、足以让人窒息的骚臭气浪，瞬间将林小羽和如容同时罩住！
冰冷恶臭的水当头浇下！模糊了视线！灌进口鼻！林小羽瞬间窒息！
就在这混乱的恶臭湿冷遮蔽一切的瞬间！
她的后腰处！
一股粘稠冰冷的触感如同跗骨之蛆，带着浓重的铁锈和阴沟泥腥气，极其迅捷、极其精准地……死死贴了上来！
不是水！是那“小太监”泼水时随影而至的手！
一只冰冷黏腻、如同刚从尸体堆里捞出来的手，带着一股粘稠得无法化开的、令人作呕的油腻湿滑触感，穿透湿透冰冷、早己破败不堪的宫装布料！
如同最阴毒的蛇，首扑她紧束在腰侧肋下、藏着那几片保命鳞片和孢粉的贴身布束带！
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惊骇让林小羽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根本不是来泼水的！目标也不是缠斗！是趁乱……取走她腰封里致命的“证据”！
她想缩！想挣扎！左手被如容枯爪死死箍住！右手被湿布条缠绕！身体因剧痛而沉重迟缓！
眼看着那只冰凉黏腻如同毒蛇的枯手就要抠破那束带——
如容那只原本如同铁铸般死死箍住林小羽左腕的枯爪，竟在此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松！力道之大，让林小羽受伤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对抗点，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绳索牵引，猛地朝着污秽肮脏的地面方向歪倒下去！
倾倒动作快得如同配合！
那只毒蛇般摸向她腰封的冰冷黏腻手爪，猝不及防地抓了个空！
噗通！
林小羽重重砸在冰冷滑腻、糊满污血残渣的地面上，恶臭的污水糊了一脸！断裂的肋骨撞击地面，痛得她眼前一片血红！
混乱的黑暗中，响起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啮齿摩擦的“嘶”声！饱含气急败坏的暴戾！
那阴冷湿滑的气息倏地后撤！
泼水的“小太监”如同被惊动的蛇，身影一晃，在污秽的水雾飞溅里诡异地退了一步，拎着破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他低着头，打绺的枯发遮住脸，下巴惨白依旧。
林小羽蜷缩在冰冷污臭的水洼里，身体因剧痛和惊怖而剧烈颤抖。视线被污水糊着，模糊一片。但左手腕被松开处那道深紫的勒痕和剧痛，却无比清晰地烙印着——刚才……是她推了自己？！
昏黄的光线下。
如容依旧佝偻着立在稍远处潮湿的角落阴影里。她那只原本要缠绕林小羽右手的药味布条，不知何时己被整齐地收回粗糙的掌心。右手垂在身侧，枯指极其缓慢地相互捻动着指腹上沾到的……一点冰冷的、带着浓郁刺鼻骚臭气的污水泥浆。
针尖般细小的浑浊眼珠，隔着弥漫的恶臭水汽，无声地看向污水坑中如同死虾般蜷缩颤抖的林小羽。又缓缓移向几步外那个低垂着头、拎着空桶、如同死人桩般静立的瘦小身影。
石洞里只剩污水滴落的嘀嗒声，还有三个身影之间无声弥漫、浓烈得足以冻结空气的冰冷死寂。
如容那只捻着污泥浊水的枯指慢慢停下。
一个沙哑、生硬，语调却依旧是那副刻板恭敬到令人汗毛倒竖腔调的声音，如同浸满寒水的冰棱，穿透死寂，缓慢而清晰地在这幽闭的石洞中铺开：
“……公公……是懂规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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