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剑术后的几天，灵悦练剑格外起劲。她不再一味追求速度和花哨，而是沉下心来，细细体会逸尘所说的“劲起于足，发于腰胯，贯于剑锋”的感觉。虽然进步缓慢，偶尔还会因为动作不协调而显得笨拙，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挥出的每一剑，都比以前更扎实，更有力量感。这种实实在在的进步，让她充满了动力。
这天午后，她练完一套剑法，额角挂着汗珠，小脸红扑扑的。她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去，而是下意识地走向那片熟悉的向阳坡地。果然，远远地就看到逸尘正坐在那块临崖的青石上，背对着她，似乎在闭目养神。
灵悦放轻脚步走过去，在距离青石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没有打扰他。她抱着膝盖，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和起伏的山峦，享受着山风拂面的清凉。
过了一会儿，逸尘缓缓睁开眼睛，似乎结束了调息。他转过头，看到坐在旁边的灵悦，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练完了？”他问道，声音比平时似乎柔和了一丝。
“嗯！”灵悦用力点头，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满足的笑容，“感觉好多了！按你说的法子练，虽然慢，但觉得剑握在手里都更稳当了！”她说着，还下意识地做了个握剑的手势。
逸尘看着她生动的表情，目光在她因练剑而微微汗湿的鬓角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望向无垠的远方。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意味：“你的剑，灵动有余。若有机会，当去人间走走。”
“人间？”灵悦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像两颗被点亮的黑曜石。她从小在灵霄峰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下的坊市，对“人间”的认知，仅限于话本传说和师兄师姐们偶尔的只言片语。“人间…是什么样子的？”她忍不住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充满了好奇。
逸尘的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仿佛穿透了云海，看到了红尘万丈：“繁华之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他声音平缓地描述着，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有高耸入云的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白日里阳光洒下，琉璃瓦片金光闪闪，夜里则挂满灯笼，亮如白昼。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旌旗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车马轱辘声…混杂在一起，喧嚣而充满生机。”
灵悦听得入了神，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条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街道。她想象着那高耸的楼阁，那闪烁的琉璃瓦，那满街的灯火和喧闹的人声…这和她清幽宁静的灵霄峰，是多么的不同啊！
“还有集市。”逸尘继续说道，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每逢节庆或特定日子，城中最宽阔的街道会变成临时的集市。西方商贾云集，奇珍异宝、绫罗绸缎、风味小吃、江湖杂耍…应有尽有。捏面人的手艺人，手指翻飞，顷刻间就能捏出活灵活现的鸟兽人物；卖糖葫芦的扛着草靶子，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剔透的糖壳，阳光下亮得；耍猴戏的锣鼓喧天，机灵的小猴子穿着小红褂，翻着跟头逗得人哈哈大笑…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糖炒栗子的甜腻，烤羊肉串的焦香，还有刚出炉的烧饼那浓郁的麦香…”
他描述得极其细致，灵悦仿佛闻到了那的香气，看到了那色彩斑斓的景象，听到了那喧嚣热闹的声音。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睛亮得惊人：“糖葫芦…烧饼…是不是就是那种圆圆的金黄色，上面撒着白芝麻的饼子？我在梦里好像闻到过！”
逸尘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正是。”
“哇！”灵悦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双手捧着脸，一脸向往，“听起来好好吃！比咱们食堂的清粥小菜多了！”她随即又好奇地问，“那…那深山里呢？你刚才说还有神异的灵兽？”
“深山老林，又是另一番景象。”逸尘的目光投向灵霄峰下更幽深的原始丛林方向，“古木参天，遮天蔽日，藤蔓如虬龙般缠绕。那里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但也隐藏着许多奇异生灵。我曾见过通体雪白、额生独角、奔跑起来足不沾地的‘踏雪灵鹿’，其角是疗伤圣药；也曾远远望见栖息在绝壁寒潭边的‘碧睛寒蟾’，其鸣声能冻结流水，吐出的寒气可凝成百年玄冰；更有甚者，在极西之地的大泽深处，传闻有能口吐人言、腾云驾雾的千年玄龟…”
“独角灵鹿！碧睛寒蟾！千年玄龟！”灵悦听得心驰神往，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仿佛那些只在古老典籍中出现过的神奇生物就在眼前跳跃。她完全沉浸在逸尘描绘的奇异世界里，忘记了练剑的疲惫，忘记了时间。
逸尘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将人间红尘的喧嚣与深山异兽的神秘，一一展现在灵悦面前。他的讲述没有过多的修饰，却异常生动真实，仿佛那些经历都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灵悦托着腮，听得如痴如醉。她望着逸尘线条冷峻的侧脸，第一次发现，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背负着沉重使命的男子，内心似乎藏着如此广阔而精彩的世界。他的经历，他的见识，都让她这个从未踏出仙门的小修士感到无比新奇和向往。
山风拂过，带来林间的草木清香。一人讲述，一人倾听。玄衣冷峻的男子，青衫灵动的少女，坐在临崖的青石上。云海在他们脚下翻涌，而一个远比灵霄峰更加广阔、更加鲜活、也更加神秘的世界，正通过逸尘低沉平缓的讲述，在灵悦心中缓缓展开画卷。那画卷里，有凡尘烟火的热闹，也有洪荒异兽的奇诡，让她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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