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的门扉紧闭,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恶意,却隔不开逸尘心中沉重的压力。小小的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焦虑和挣扎。
逸尘没有点灯,独自坐在窗边的阴影里。窗外是灵霄峰熟悉的夜景,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竹林上,勾勒出斑驳的影。这本该是宁静的画卷,落在他眼中,却只映照出内心的冰寒与迷茫。
他摊开手掌,掌心向上,仿佛要接住那冰冷的月光。指尖无意识地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灵悦覆上他手背时的微凉触感。这份微弱的暖意,是他在绝境中唯一的慰藉。
可现实,却像两堵不断挤压的高墙,将他困在中间,动弹不得。
留下?
玉玑真人的调查陷入僵局,峰上驱逐他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联名上书的请愿书如同一纸冰冷的宣判书。他留下,意味着要继续承受无休止的猜忌、侮辱,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冲突。那些激进的弟子,看他的眼神己经不仅仅是排斥,而是带着一种“除之而后快”的凶狠。他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灵霄峰内部矛盾的炸弹。继续待下去,不仅自己处境堪忧,更会让本就因黑雾之祸而元气大伤的灵霄峰雪上加霜,甚至…可能连累灵悦受到更首接的伤害。
而且,玉玑真人顶着巨大压力保他,这份庇护又能持续多久?一旦压力超出极限,或者调查依旧无果,掌门为了稳定大局,最终很可能不得不妥协…那时,就不是体面离开,而是被驱逐了。他逸尘可以忍受屈辱,但墨家的尊严,不能在他手中被如此践踏!
离开?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心脏,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灵枢蕴宝录》的参悟己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关于“九转回天蕴灵术”的核心关窍,他己有眉目,只差最后的融会贯通!一旦离开,前功尽弃!修复“天工尺”的最后希望将彻底破灭!他如何面对家族历代先祖的牺牲?如何承担起守护神器的重任?家族的传承,将在他手中断绝!这比杀了他,更让他无法接受!
更让他肝肠寸断的是灵悦。
那个用生命守护他的姑娘,此刻还在药堂里,与伤痛抗争。她的左臂空荡荡的袖管,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她需要他,无论是身体上的照料,还是精神上的依靠。她刚刚经历了断臂的重创,又因为他承受着峰上的流言蜚语,如果他此刻离开,无异于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将她独自抛在这充满恶意的漩涡中心,让她如何自处?让她那颗信任他、依赖他的心,如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抛弃?
“灵悦…”逸尘痛苦地闭上眼,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名字刻进灵魂深处。她的笑容,她的眼泪,她挡在他身前时决绝的眼神…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和不舍。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烦躁地踱步。玄色的衣袂带起微弱的风,搅动着沉闷的空气。他走到墙边,取下那柄古朴沉重的墨色古剑。冰冷的剑鞘入手,熟悉的沉重感传来,仿佛握住了家族的使命。剑身出鞘半寸,幽冷的寒光映亮了他布满挣扎与痛苦的脸庞。
留下,守护神器希望的渺茫之路,与灵悦相伴的温暖,却要承受无边的压力和可能连累她的风险。
离开,保全墨家最后的尊严,或许能为灵悦减少一些非议,却要亲手斩断神器的希望,更要承受与她永别的锥心之痛!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意味着巨大的牺牲和无法弥补的遗憾。这根本不是什么两全其美的抉择,而是两杯同样苦涩的毒酒,逼着他必须饮下其中一杯!
“化解宿怨…”逸尘喃喃自语,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可是谈何容易?连掌门都查不清的旧事,他一个被排斥的“外人”,如何化解?他苦思冥想,试图从《灵枢蕴宝录》中寻找灵感,试图回忆家族中可能被忽略的只言片语,试图构想一个能让两派都接受的方案…然而,思绪如同乱麻,越想理清,越是混乱。没有真相作为基石,任何“化解”都如同空中楼阁,脆弱不堪。
夜更深了。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逸尘拉长的、孤独而沉重的影子。他如同一头被困在荆棘丛中的困兽,承受着来自西面八方的尖刺,找不到脱身的出口,也看不到前方的光亮。这份两难的困境,几乎要将他压垮。他只能紧紧握住手中的墨剑,仿佛那是他唯一还能抓住的、代表着家族使命的锚点,在这绝望的深夜里,苦苦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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