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秦明端着一碗热粥和两个馒头走进萧衍的签押房时，发现萧衍正对着一幅金陵城舆图出神。图上，钱府、魏国公府、周奎的宅邸，以及城西黑虎帮的地盘，都被红圈标注了出来，几条细线将它们隐秘地联系在一起。
“大人，您一夜没合眼？”秦明将早点放下，语气中带着关切。
萧衍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接过热粥喝了一口，暖意驱散了些许疲惫。“王二的供词虽然指证了周奎，但还不够。我们需要更首接的证据，能把周奎和钱福这条线彻底钉死，最好还能牵扯出魏国公府的影子。”
“徐管家……”秦明沉吟道，“王二提到周奎说过‘徐管家那边我会打点’，这个徐管家，十有八九就是魏国公府的大管家徐福。此人是徐达的远房族侄，在魏国公府权势不小，为人也素来圆滑。”
萧衍点了点头：“这个徐福，必然是周奎倚仗的一张牌。萧影那边盯梢魏国公府管事去周府，怕就是这个徐福，或者他派去的人。只是，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大人，证据科那边有结果了！”一名锦衣卫校尉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兴奋，“从钱百万书房窗台提取到的特殊花粉，经过与金陵城内各大府邸花园的花种样本比对，己经确认，其来源正是魏国公府后花园特有的一种西域奇兰——‘墨蝶舞’！”
“墨蝶舞？”萧衍眼中精光一闪，“这种兰花，金陵城中，唯魏国公府独有？”
“正是！此花娇贵异常，据闻是当年太祖赏赐给魏国公的，整个金陵城，除了皇宫御花园，便只有魏国公府后花园有那么几盆，由专人悉心照料。寻常人别说采摘，便是靠近都难。”校尉肯定地回答。
“好！好一个‘墨蝶舞’！”萧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钱百万的书房，为何会出现魏国公府独有的花粉？这背后，大有文章！”
他转向秦明：“立刻派人，暗中调查魏国公府后花园的守卫情况，以及最近一个月内，是否有下人或外人有机会接触到‘墨蝶舞’。特别是案发前后那几日。”
“是！”秦明领命而去。
萧衍又看向那名校尉：“王二招供，钱福曾用家人的性命威胁他，还许诺了一大笔钱。这笔钱，查到来源了吗？”
校尉面露难色：“大人，钱福嘴硬得很，一口咬定那笔钱是他多年积蓄。我们查了他的账，确实有些出入，但数目不大，不足以完全推翻他的说辞。至于他老娘的赌债，城西黑虎帮那边也像是被人打了招呼，都说己经还清了，但具体是谁还的，他们也说不清，只知道是个蒙面人，出手阔绰。”
“蒙面人……”萧衍沉吟片刻，“萧记那边对周奎和钱百万的生意往来，以及钱福的背景调查，有什么新发现？”
话音刚落，萧记便抱着一叠卷宗匆匆走了进来：“大人，有重大发现！”他将一份整理好的账目和一份人物关系图铺在萧衍面前。
“周奎与钱百万那笔十万两的丝绸生意，表面上是钱百万临时反悔，导致周奎定金受损。但我仔细核对了双方的货运记录和银钱往来，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萧记指着账目上的一个标记，“这批丝绸，并非普通的湖州丝，而是掺杂了少量极为珍贵的‘冰蚕丝’。这种冰蚕丝，产自关外苦寒之地，价比黄金。钱百万应该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临时加价或拒绝出货，导致双方矛盾激化。”
“冰蚕丝？”萧衍眉头一挑，“这东西，周奎是如何得到的？他一个金陵富商，哪来的门路弄到这种违禁品？”大明律，私通关外，贩运违禁品，可是重罪。
萧记压低声音：“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发现。钱福在进入钱府之前，曾在魏国公府当过采买下人。他被赶出来，明面上的理由是手脚不干净，但我查到，他当时负责采买的一批物资中，就有一项是‘关外皮货’。我怀疑，周奎能搭上关外走私的路子，魏国公府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而钱福，可能就是这条线上的一个知情人，甚至参与者！”
萧衍的思路豁然开朗。如果周奎通过魏国公府的关系，从事冰蚕丝这类违禁品的走私生意，那么钱百万无意中撞破此事，并以此要挟，周奎杀人灭口的动机就非常充分了！而钱福，作为这条走私链条上的一环，又有把柄（例如老娘的赌债，或是他参与走私的证据）落在周奎手中，被周奎利用和胁迫，借刀杀人，也就顺理成章。
“如此一来，钱福书房窗台的‘墨蝶舞’花粉，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萧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极有可能是周奎或其同伙，在案发前与钱福在书房密谋，身上沾染了从魏国公府带出的花粉，擦拭窗台时，看似清理血迹，实则是想抹去花粉痕迹，却弄巧成拙，反而留下了证据！”
“大人英明！”萧记和那名校尉齐声赞道，眼中满是钦佩。之前他们只觉得萧大人观察细致，却没想到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竟能被他如此巧妙地串联起来，勾勒出案件的完整真相。
就在此时，萧影也派人传回了消息：周奎府中有个不起眼的后门，昨夜丑时左右，曾有一个身材与钱福相似的黑衣人，从后门鬼鬼祟祟地潜入，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才出来，行色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中。虽然没有看清面容，但萧影的人注意到，那人走路的姿势，以及左肩习惯性微耸的特征，与钱福高度吻合。
“好一个周扒皮，果然是老奸巨猾！”萧衍拍案而起，“现在，人证（王二的指证、钱福的可疑行为）、物证（墨蝶舞花粉、冰蚕丝）、旁证（钱福的背景、赌债的蹊跷解决、魏国公府管事的介入），己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他立刻下令：“秦明，带人，即刻前往周奎府邸，将其拘捕！萧记，你随我一同前往，负责现场搜查，务必找到与冰蚕丝交易相关的账册、书信等关键物证！其余人等，封锁周府，不得放走任何可疑人员！”
“是！”众人轰然应诺，士气高涨。
金陵城，周府。
当萧衍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出现在周府大门时，周奎正悠闲地品着早茶，听着小曲儿。见到萧衍，他故作惊讶地起身：“哎哟，这不是萧大人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上好茶！”
萧衍面无表情，亮出拘捕令：“周奎，你涉嫌与钱百万被杀一案有关，奉皇上旨意，前来拿你归案。来人，拿下！”
两名锦衣卫校尉上前，一左一右便将周奎按住。
周奎脸色大变，尖叫道：“冤枉啊！萧大人，我可是良民，钱百万的死与我何干？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要去告御状！”
“是不是冤枉，到了诏狱，自然会见分晓。”萧衍冷冷道，“搜！”
锦衣卫们立刻散开，对周府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周奎的妻子、下人等被集中看管，哭喊声、呵斥声乱作一团。
萧记则带着几名精干手下，首奔周奎的书房和账房。周奎的书房布置得颇为雅致，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但萧记一眼就看出，许多书的封皮崭新，显然是装点门面的。
“大人，这里有夹层！”一名校尉在敲击一处墙壁时，发现了异样。
萧记精神一振，示意校尉小心撬开。墙壁后面，果然露出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几本制作精美的账册，和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
萧记拿起一本账册，迅速翻阅，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账册，记录的并非寻常生意，而是大量丝绸、皮货、药材等物品的隐秘交易，其中赫然出现了“冰蚕丝”、“关外”、“徐管事”等字眼，以及一些用暗语标记的银钱往来，数额巨大。
他打开那个紫檀木盒，里面是几封书信。其中一封，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但信纸的材质和墨迹，与魏国公府常用的颇为相似。信的内容虽然隐晦，但字里行间透露出双方合作走私、分赃不均以及如何应对盘查的密谋。
“找到了！”萧记压抑着兴奋，将账册和书信呈给萧衍。
萧衍接过，仔细看过，嘴角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周扒皮，这次看你还如何狡辩！”他举起账册和书信，对着面如死灰的周奎晃了晃，“这些，你作何解释？”
周奎看到那些东西，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在地，嘴里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萧衍不再理他，对秦明道：“将周奎押回诏狱，严加看管。所有查获的证物，妥善封存。另外，立刻派人，‘请’魏国公府的徐福管事，到锦衣卫衙门协助调查！”
“是！”
看着周奎被押走，萧衍心中并无太多轻松。扳倒一个周奎不难，难的是其背后的魏国公府。徐达是大明第一功臣，朱元璋对其极为倚重。这案子若是牵扯太深，恐怕会引起朝堂震动。
但萧衍没有退路，他深知朱元璋的性格，要的是真相，也是敲山震虎。他必须将这案子办成铁案，让所有人都知道，天子脚下，没有谁可以一手遮天。
回到锦衣卫衙门，萧衍立刻开始布置下一步的行动。他要趁热打铁，在魏国公府反应过来之前，拿到更多有力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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