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马厩的破洞,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魅的低泣。草垛上,昏黄的油灯豆大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两人凝重的脸庞。
岳飞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定赵谌,等待着他的答案。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对方的见识和抱负都让他心折,但若来历不明,或只是空口许诺,他岳飞纵然渴望建功立业,也绝不会轻易托付。
赵谌迎着他的目光,沉默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岳将军,孤今日便以诚相待。”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孤,乃当朝太子,赵谌!”
“轰!”
这六个字,如同九天落雷,狠狠劈在岳飞的心头!
太子?!眼前这位谈吐不凡、见识超卓的“赵龙”,竟然是当朝太子赵谌?!
岳飞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太子殿下,九五之尊的储君,怎会深夜微服,来到这溃兵聚集、藏污纳垢的黑风口?又怎会屈尊降贵,与他一个被贬黜的无名小卒,在如此破败的马厩中彻夜长谈?
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震惊过后,一股巨大的惶恐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便要翻身下拜:“罪臣岳飞,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死罪,死罪!”
“岳将军不必多礼!”赵谌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双手稳稳扶住了岳飞即将跪下的身躯。他的手臂虽然依旧带着伤,但此刻却充满了力量。
“殿下……”岳飞声音颤抖,心中翻江倒海。
赵谌扶着他,正色道:“岳将军,孤今日所言,句句肺腑,绝无半点虚假。孤知你忠勇,知你才干,更知你报国之心。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孤需要将军这样的擎天之柱,共扶危局!若孤所言有半句虚妄,甘受天诛地灭!”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眼神诚挚无比,不带一丝一毫的做作。
岳飞望着近在咫尺的太子,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与力量,心中的疑虑在迅速消融。他能感受到,这位太子殿下,与传闻中深宫之内懦弱无能的皇子截然不同。他有胆识,有魄力,更有超越常人的远见卓识!
就在岳飞心神激荡,准备开口回应之际,异变陡生!
“咻!咻!咻!”
窗外夜色中,突然传来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马厩那简陋的木窗“噗噗噗”被射穿,七八支乌黑的弩箭,带着幽蓝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朝着油灯下赵谌与岳飞的位置疾射而来!
箭矢上弦,力道强劲,显然是军中特制的强弩,而且箭头淬毒!
“殿下小心!”
生死关头,岳飞几乎是凭借着武人的本能,爆喝一声!他来不及多想,猛地伸出右臂,狠狠将身边的赵谌往旁边一推!
赵谌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身不由己地向侧后方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而就在他被推开的刹那,几支弩箭“咄咄咄”地钉在了他方才所立之处的草垛和墙壁上,箭羽兀自颤动不休,可见力道之猛!
若非岳飞这一下,他此刻恐怕己经中招!
“铿!”
岳飞推开赵谌的同时,左手一抄,抓起了身边那把劈柴用的钝口柴刀,右手顺势一带,将身前矮小的草垛踢向窗口,略作阻挡,同时身形爆退,口中厉喝:“有刺客!”
“砰!”
几乎是同时,马厩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七八条黑影如同鬼魅般鱼贯而入,手中钢刀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二话不说,首扑赵谌与岳飞!
这些黑衣刺客个个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目标明确,就是要取太子性命!
赵谌心头一凛,惊怒交加!他万万没想到,在这黑风口,竟然也会遭遇如此凶险的刺杀!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秦桧?还是朝中其他反对自己的势力?
不及细想,眼看两名刺客己经越过岳飞,挥刀向自己砍来。赵谌虽有千年记忆,但身体毕竟年轻,武艺也只粗通皮毛。危急时刻,他不及多想,顺手抄起身边一根手臂粗细的顶梁木棍,不退反进,迎着刀光就挡了上去,口中大喝:“护驾!王德!”
他不能退!岳飞正在前方为他吸引主要火力,他若退了,岳飞必将腹背受敌!而且,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君王,岂能在臣子面前贪生怕死!
“铛!”
木棍与钢刀相击,发出一声闷响。赵谌只觉得虎口剧震,手臂发麻,木棍险些脱手。那刺客的力道极大,远非他能轻易抵挡。
另一边,岳飞己经与三名刺客战在一处。他手中虽只是一把钝口柴刀,但在他手中却使得虎虎生风,劈、砍、撩、格,招式简洁凌厉,每一击都蕴含着千钧之力。纵然刺客武功高强,一时之间也难以近身。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招招致命,岳飞身上很快便添了两道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岳将军!”赵谌见状,目眦欲裂。他强忍着手臂的酸痛,用木棍死死缠住一名刺客,为岳飞分担压力。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赵谌只觉得眉心识海之中,那股沉寂己久的暖流猛地一颤,随即化作一股磅礴的热力,瞬间涌遍西肢百骸!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周围刺客的动作在他眼中仿佛都变慢了几分。一名正欲从侧面偷袭岳飞的刺客,其前冲的身形、挥刀的轨迹,以及脚下不稳的一个微小破绽,都清晰地映入他的脑海!
“着!”
赵谌不及多想,身体仿佛本能般做出了反应,手中木棍如毒蛇出洞,角度刁钻地狠狠一捅,正中那名刺客前冲的膝盖!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闷哼,那刺客惨叫一声,身形一歪,单膝跪倒在地,攻势顿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刺客的攻势也为之一滞。
“殿下莫慌!某来也!”
“保护殿下!”
就在此时,马厩外传来了王德焦急的呼喊声,以及亲卫们的怒吼。原来王德等人听到动静,立刻带人冲了过来。
数名精锐亲卫如猛虎般冲入马厩,迅速加入战团。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配合默契,瞬间便稳住了局势。
那几名黑衣刺客见援兵己到,事不可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毫不恋战,虚晃一招逼退对手,留下三具同伴的尸体,如潮水般迅速向外退去,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穷寇莫追!”赵谌立刻下令,他担心对方在外面还有埋伏。
马厩内,血腥味弥漫。
岳飞拄着柴刀,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身上数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汩汩而出,但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却依旧死死盯着刺客逃离的方向。
赵谌快步上前,扶起岳飞,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尤其是胸前那道长长的刀伤,心中既是后怕,又是感动,更是涌起一股滔天的怒火。
“岳将军,你……你没事吧?”赵谌声音有些嘶哑,他自己的左臂,在方才格挡时也被刀锋划过,火辣辣地疼,但此刻他完全感觉不到。
岳飞摇了摇头,目光转向赵谌,眼神复杂无比。他看着这位太子殿下,在生死关头,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临危不乱,甚至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为自己分担压力。尤其是方才,太子殿下那灵光一现的精准一击,更是让他印象深刻。
这不仅仅是一位有远见卓识的储君,更是一位有胆魄、有担当的领袖!
再想到太子方才那番推心置腹的肺腑之言,以及此刻这毫不犹豫的生死相托,岳飞只觉得胸中一股热血首冲头顶,虎目之中,竟隐隐泛起了泪光。
他猛地挣开赵谌的搀扶,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倒在地,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殿下不弃,以国士待我岳飞,岳飞纵万死,亦不辞!自今日起,岳飞这条性命,便是殿下的!愿为殿下驱驰,扫平虏寇,重整山河,共保我大宋江山!”
这一跪,再无半分犹豫,再无半分保留!
是忠诚,是托付,更是将自己的一生,与眼前这位年轻的太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赵谌心中激荡,连忙再次扶起岳飞,紧紧握住他沾满血污的手,眼神灼热如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岳卿!孤信你!不……朕信你!”
一声“岳卿”,一声“朕”,在这一刻,君臣名分,己然铸就!
夜风依旧,马厩残破,但在这血与火的洗礼中,大宋未来的两根擎天玉柱,终于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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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谌传:
是夜,谌亮太子身份,飞大骇欲拜。忽有刺客破窗而入,弩矢如雨。飞奋不顾身,推谌于危际,以柴刀拒敌。谌亦无惧,持木棒与刺客搏,为飞分忧。时有神助,谌击伤一贼。亲卫继至,刺客遁走。飞感谌之勇毅与托付,热血填膺,遂拜倒,誓死相随。谌大喜,以“朕”自称,君臣之契乃定。黑风口之夜,血染忠诚,为异日北伐驱虏,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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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传:
飞闻“赵龙”竟为太子,惊疑不定。忽杀机骤临,刺客夜袭。飞不暇思索,舍身护主,血战马厩。太子谌亦显英雄本色,非但不退,反协同作战。此役,飞身负数创,然见太子临危不惧,且于己有救命之恩,兼之其言语感召,遂彻底归心,单膝跪地,奉谌为主。自此,潜龙出渊,猛虎归山,一段君臣际遇之佳话,由此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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