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礼堂的电子钟跳到十点整时，铃木园子的指甲在U盘的金属外壳上掐出了月牙印。
她站在主席台侧面的设备台前，背后的红色幕布被穿堂风吹起一角，露出台下攒动的人头——在高三（B）班的座位区，佐伯健太郎正笑着接过同学递来的毕业贺卡，金丝眼镜后的眼尾微微上扬，像一只得意的猫。
“叮。”
设备台的提示音吓得她指尖一颤。
U盘己成功插入，礼堂西角的音响发出细微的电流杂音。
园子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
悠真的声音就像一片碎冰，突然掉进了沸腾的水潭里。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好好学习……”少女的抽泣声夹杂着压抑的啜泣声，在礼堂的穹顶下回荡。
前排的几个女生猛地抬起头，后排男生交头接耳的声音戛然而止。
佐伯健太郎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捏着的贺卡边缘被指甲抠出了褶皱，金丝眼镜滑下鼻梁也顾不上推。
当悠真的声音说到“今天午休你们把我的课本扔进喷泉池”时，他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是合成的！”
“安静。”主持大会的教导主任皱着眉头敲了敲麦克风，目光扫视着骚动的人群。
但悠真的声音仍在继续，带着哭腔的控诉就像一根细针，准确地扎进了每个听众的耳膜——“你们说我土气，说我配不上帝丹的校服；你们往我书包里塞死老鼠，在我课桌上刻‘滚出去’……”
佐伯的脸白得像泡了水的纸。
他突然推开前排的同学，大步朝主席台冲去，西装裤脚带翻了旁边的椅子。
“关掉！这是诽谤！”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指尖几乎要戳到园子的后颈。
“佐伯同学。”
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星宫时宇站在设备台前，校服领口的风纪扣系得严严实实，却掩盖不住眼底的冷光。
他抬手挡住佐伯的胳膊，力度不大，却像一堵墙。
“你急什么？”星宫的声音比礼堂的空调风还冷，“你在器材室说过的话，我帮你回忆回忆。”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心理学读心进阶模式启动时，眼前的佐伯健太郎仿佛被剥去了人皮，那些藏在礼貌微笑下的恶意正以声波的形式在空气中显形。
“你说‘像你这种从乡下来的穷鬼，根本不该来帝丹’。”星宫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佐伯的心上，“你说‘我们会让你自己跳下去，到时候警察只会当意外’。”
佐伯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后退半步，后背撞在设备台上，U盘的指示灯在他的镜片上投下一个红点。
“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说这些话时，器材室的通风管道里，悠真的录音笔还在运转。”星宫从内袋里取出那个银色的U盘晃了晃，“而我，只是帮它把真相说出来。”
礼堂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坐在第三排的中岛由纪攥着校服裙摆站了起来，她的手指发白，肩膀抖得像被风吹动的樱花：“我、我可以作证！”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封面贴满贴纸的日记本，“这是悠真的日记，她每天都在写……”
她翻开某一页，念出的字迹还带着铅笔的浅痕：“西月十七日，佐伯把我的便当倒进马桶，说‘你这种人就该吃屎’；五月九日，他们锁了顶楼的门，我从窗户爬下来时摔破了膝盖……”
“够了！”佐伯突然吼道，金丝眼镜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他盯着中岛由纪手里的日记本，像盯着一条毒蛇，“你收了他多少钱？你们合起伙来……”
“我没拿钱。”中岛由纪的声音突然镇定下来。
她走到台前，把日记本递给教导主任，指腹擦过眼角的泪水，“悠真跳楼前一天，把这本日记塞给我。她说‘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请你们不要沉默’。”
大礼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在头顶盘旋。
星宫的目光扫过观众席，最后停在第三排最边上的座位——宫泽美咲老师正攥着一方素色手帕，指节泛白，睫毛在眼下投下颤动的阴影。
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又缓缓低下了头。
电子钟的秒针跳过了十二。
毕业礼的音乐声从后台响起，却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盖过。
星宫摸了摸内袋里的备份U盘，转身时瞥见佐伯正用手机发消息——屏幕亮光照出他扭曲的脸，消息框里只有一个单词：“救命”。
而在礼堂外的走廊上，一辆黑色轿车悄然停在树荫下。
车窗降下一道缝隙，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贝尔摩德望着礼堂方向扬起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有趣的小侦探……”她转动车钥匙，引擎声混着礼堂里传来的骚动声，渐渐淹没在春日的风里。
礼堂穹顶的水晶灯在宫泽美咲起身时晃了晃，将她素色衬衫上的褶皱投在地面，像道破碎的影子。
她攥着的手帕被泪水洇出深色的痕，指节抵着课桌边缘，指腹因用力泛出青白：“我……我要道歉。”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静湖。
教导主任举着麦克风的手顿在半空，中岛由纪攥着日记本的手指松开，几页纸簌簌落在地。
星宫时宇的后颈微微发紧——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心理学读心进阶模式下，宫泽美咲的情绪波动化作淡蓝色的雾霭，愧疚是沉在雾底的铅块，而恐惧像游鱼般穿梭其中，尾鳍扫过他的神经。
“悠真最后一次来心理咨询室时，袖口沾着铁锈味。”宫泽美咲的声音发颤，却比刚才更清晰，“她揉着手腕说‘被门夹了’，但我掀开袖子……”她突然捂住嘴，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是淤青，从手腕蔓延到小臂的淤青。我问她是不是有人推她，她摇头说‘是我自己摔的’。”
大礼堂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佐伯健太郎被两个保安架着胳膊，原本梳理整齐的发丝垂落额前，此刻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尖锐的刺：“老师您当初可没这么勇敢。”他的声音被保安拽着往门外拖，尾音却像钉子般钉进空气里，“您说‘青春期的矛盾需要学生自己解决’，说‘报警会影响帝丹声誉’……”
“够了！”宫泽美咲突然拔高声音，泪水顺着下巴砸在讲台上，“我错了！我明明在她的咨询记录里写了‘存在校园暴力风险’，却被校长室要求‘注意措辞’……”她抓起讲台上的保温杯，杯盖碰撞出清脆的响，“我害怕失去这份工作，害怕被家长投诉，所以选择了沉默……”
星宫时宇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弹出新提示：【检测目标情绪异常：恐惧值持续攀升，关联关键词“校长室”“匿名邮件”】。
他望着宫泽美咲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心理咨询室闻到的檀香——那味道里混着某种化学药剂的苦，此刻终于在记忆里翻涌：是安定片的气味。
“带走！”教导主任的声音带着慌乱，两个保安加快脚步。
佐伯健太郎的皮鞋跟在地面刮出火星，经过星宫时突然侧头，温热的吐息喷在他耳垂上：“你以为这就是全部？”他的金丝眼镜裂成两半，露出的眼睛里泛着青灰色的光，“还有更多人……他们也在看着。”
这句话像根冰锥扎进星宫脊椎。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按住佐伯的肩膀，系统【情报扫描】自动启动——视野被染成淡绿色，佐伯西装内袋的金属光泽格外刺眼。
星宫的手指在对方衣料上轻轻一勾，一枚银色徽章落在掌心：硬币大小，表面刻着缠绕的蛇，蛇头处有极小的字母“P”。
“组织标记……”星宫的喉结滚动。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杯户町密室案里，从死者领口扯下的类似徽章，当时灰原哀捏着那枚碎片说“这是乌丸集团外围成员的身份标识”。
此刻掌心的金属还带着佐伯的体温，却冰得他指尖发疼。
“同学？”保安的催促声将他拽回现实。
星宫松开手，任由保安将佐伯拖出礼堂。
他低头盯着徽章，系统面板弹出新窗口：【检测高危关联物，建议24小时内交于FBI驻日组】。
但他没动，只是将徽章塞进校服内袋——首觉告诉他，这枚徽章的秘密，需要自己先挖开一角。
“时宇同学。”
清甜的女声从身侧传来。
毛利兰站在红色幕布后，发梢沾着礼堂外飘进来的樱花瓣。
她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玻璃珠，双手交叠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谢谢你。”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是工藤的话，他大概会用推理把真相砸在大家脸上，但你……”她吸了吸鼻子，“你让悠真的声音被听见了。”
星宫的耳尖微微发烫。
他望着小兰发顶的呆毛，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校园论坛看见的匿名帖：“帝丹高中的樱花要开了，可惜有人永远看不见了。”此刻樱花真的开了，粉白的花瓣落在小兰肩头，却让他想起悠真日记本里夹着的干枯樱叶——那是她死前一周写的：“今年的樱花，应该很暖和吧。”
“系统提示：本地线人节点激活。”
视网膜上的淡蓝色文字让他回神。
星宫低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谢什么，我只是……”他顿了顿，望向仍在讲台上抹泪的宫泽美咲，“只是不想再有人说‘如果当时’。”
小兰走后，礼堂的人渐渐散了。
星宫站在空荡的座位区，望着讲台上残留的泪痕和散落的日记本，系统【案件雷达】突然在脑海中震动——不是新案件的预警，更像某种线索的牵引。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徽章，又想起佐伯临走前的话，喉咙里泛起铁锈味的紧迫感。
夕阳透过礼堂的彩窗洒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星宫转身走向出口时，脚步却在门口顿住。
他望着走廊尽头的楼梯，那里挂着“高三（B）班教室”的木牌，油漆在岁月里褪成淡粉色。
悠真的座位应该在靠窗的位置，他想，或许那里还留着她没吃完的橡皮糖，或者被撕烂的练习册——那些被霸凌者刻意抹去的痕迹，或许能拼出更完整的真相。
他摸了摸校服口袋里的备用U盘，又按了按藏着徽章的位置。
晚风掀起走廊的布告栏，一张“毕业生照片墙”的海报被吹得翻卷，露出底下半张旧通知：“关于校园安全隐患排查的紧急通知——校长室”。
星宫时宇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向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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