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宫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首到坂本悠真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敢顺着柜门缓缓滑坐下来。
后背抵着霉味刺鼻的木板，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般撞着胸腔——刚才那通电话来得太及时，他甚至能想象坂本接电话时皱起的眉峰，喉结滚动着咽下的那声骂。
“系统，定位坂本现在的位置。”他压着声音低唤，指腹抹过额角的冷汗。
手机屏幕在掌心亮起微光，系统地图上那个红点正以匀速向校门方向移动。
确认安全后，他迅速从储物柜钻出来，鞋尖刚触到地面就顿住——方才躲藏时蹭到的墙灰正顺着裤管簌簌往下掉，得小心别在现场留下新痕迹。
黑色U盘在指尖泛着冷光，他将其插入随身带的迷你读卡器，又从帆布包最里层摸出一台银色笔记本电脑。
键盘敲击声轻得像蝴蝶振翅，当“拷贝完成”的提示跳出时，他的睫毛颤了颤——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0:23，比预计的快了七分钟。
最后看一眼空了的档案柜底层，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成小方块的便签纸。
纸角沾着和菓子店的抹茶粉香，是今早揉面团时落在围裙上的。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字迹被他刻意压得歪斜，像用非惯用手写的。
指尖在“被迫”两个字上顿了顿，想起白天在教务处瞥见的坂本档案——三年前母亲重病，父亲失踪，这个总把衬衫第二颗纽扣系得死紧的男生，或许正被什么东西死死勒住脖子。
便签轻轻落在U盘原先的位置，他倒退两步检查，确认从任何角度看都像积灰中的自然褶皱，这才迅速收拾好设备。
临出门时，月光恰好漫过窗台，那枚幽蓝的火焰刺青贴纸突然闪了下——他蹲下身，用镊子夹起收进证物袋。
刺青边缘有细微的撕扯痕迹，像是被人匆忙撕下的，或许属于十年前某个被推到台前的替罪羊。
回到月见堂时，后巷的路灯正发出“滋啦”的电流声。
师父的房间早熄了灯，他轻手轻脚摸进阁楼，反锁好木门。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时，他刚把U盘接入书桌的老式台式机：“情报扫描启动，匹配度87%，正在调取数据库...”
屏幕蓝光里，他看见自己的瞳孔骤然收缩。
十年前的火灾报告被系统用红色线条标出关联——三个被校方定性为“恶作剧纵火”的学生，家长分别是田中俊彦任班主任时的重点“赞助对象”；火灾发生前三天，实验室的灭火器检修记录被人篡改；而所有指向“学生过失”的证词，都出自当时刚调任的教导主任之口——如今，那个教导主任的名字，正端端正正印在帝丹高中副校长的名牌上。
“田中俊彦...”星宫对着电脑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指节捏得发白。
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目标人物十年内收受企业贿赂记录17条，与乌丸集团旗下‘青叶建设’存在资金往来。”他突然想起上周路过校长室时，看见田中捧着个包装精致的和菓子礼盒——月见堂的礼盒，师父说那是给老客户松本校长的，但最终却到了田中手里。
凌晨三点，他坐在桌前写完最后一份证据摘要。
信封是从和菓子店顺来的，印着月见堂的樱花纹样，足够隐蔽。
“十年前的火种仍在燃烧。”他在信末添上这句话，想起旧校舍窗台那枚刺青贴纸——火焰从未熄灭，只是换了个宿主。
第二天清晨的帝丹高中格外安静。
星宫站在操场边的樱花树下，看着松本清长抱着一摞档案匆匆走进行政楼。
校长的背影像片被风吹皱的纸，从前总挂在脸上的温和笑意不见了，镜片后的目光像把磨利的刀。
路过公告栏时，他瞥见新贴的“校园安全大检查”通知，落款是校长室，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
“星宫同学？”
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宫泽美咲抱着一摞心理测评表，米色针织衫的袖口沾着铅笔灰，发梢还翘着根没梳开的碎发。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像每次发现学生藏在抽屉里的情书时那样：“早自习后有空吗？想和你聊聊上周心理课的案例。”
星宫低头整理书包带，指尖触到内层口袋里的牛皮信封。
信封边角被他反复折过，己经有些毛边。
“好啊，”他抬头时露出惯常的温和笑意，“第三节课后，我去心理咨询室找您。”
宫泽美咲转身走向教学楼时，发梢那缕碎发在风里晃了晃。
星宫望着她的背影，摸出手机打开系统面板——“宫泽美咲：心理医生执照，三年前接手帝丹高中心理咨询，曾匿名向警视厅提交校园霸凌线索。”
他捏了捏口袋里的信封，里面装着十年前火灾现场的照片，还有田中俊彦与青叶建设的资金往来截图。
风掀起校服下摆，他望着行政楼顶层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松本校长应该己经拆开了信，此刻或许正对着田中俊彦的档案皱眉。
而他的下一站，是心理咨询室。
那里有位温柔的心理老师，或许能帮他撬开另一道隐藏的门。
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刚响，星宫时宇就站在了心理咨询室门口。
门虚掩着，能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柠檬香——是宫泽美咲常用的护手霜味道。
他抬手敲了敲门框，看见那抹米色针织衫的身影从办公桌后首起身，发梢那缕碎发还翘着，像只倔强的小兽。
“星宫同学，快进来。”宫泽美咲笑着把椅子往桌下拉了拉，指节上沾着的铅笔灰蹭在椅背上，“我刚泡了大麦茶，还热乎着。”她转身时，星宫瞥见她桌上摊开的心理测评表，最上面那张写着“中岛由纪”的名字，字迹被红笔圈了又圈，边缘洇着几处水痕，像是被泪水晕开过。
他的手指在口袋里轻轻碰了碰牛皮信封，喉咙发紧。
三天前在教室后巷，中岛由纪缩在消防栓旁发抖，校服袖口露出青紫色的指痕，哭着说“佐伯学长说这是最后一次”时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
而宫泽美咲上周匿名提交给警视厅的霸凌线索里，正有佐伯健太郎的名字。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帮忙。”星宫坐下时，膝盖压住了校服下摆的褶皱，防止自己下意识去摸信封，“有个朋友托我转交一封信，他说...只有您这样会认真看学生日记的老师，才值得信任。”
宫泽美咲倒茶的手顿了顿，玻璃杯底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响。
她抬眼时，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心理医生听见“秘密”时的典型反应。
“什么样的信？”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刺破迷雾的锋利。
星宫从口袋里抽出信封，樱花纹样的边缘被他捏得有些发皱。
他把信封推过去时，指腹在封口处轻轻一压——藏在信纸夹层里的微型录音芯片硌着指尖，那是今早用和菓子店的糯米胶粘上去的，胶里混了抹茶粉，和信封上的樱花纹路完美融合。
“如果您愿意帮助那些被伤害的学生，请转交给警方。”他盯着宫泽美咲手腕上的银镯子，那是上周中岛由纪在手工课上做的，此刻正泛着温润的光，“里面有十年前旧校舍火灾的真相，还有最近那些‘意外’背后的人。”
办公室里的挂钟“滴答”走了七下。
宫泽美咲的手指在信封上反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星宫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是要问“你怎么知道”，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她突然伸手握住星宫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来：“你...是不是也收到过威胁？”
星宫的心跳漏了一拍。
三天前他在储物柜发现的死老鼠，尾巴上系着的带血纸条；昨天放学时从楼上泼下的墨水，正好避开了他却湿透了中岛由纪的书包——这些画面在脑海里闪了闪，他垂下眼，露出惯常的温和笑意：“但总有人要站出来，不是吗？”
宫泽美咲的手指慢慢松开。
她抓起信封塞进抽屉最里层，锁扣“咔嗒”一声，像是给某个秘密上了保险。
“下课后我就去警视厅。”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但你要答应我，最近别单独行动。”
星宫起身时，瞥见她抽屉缝隙里露出半张照片——是宫泽美咲和一个穿初中校服的女孩的合影，女孩脖子上戴着和中岛由纪一样的银镯子。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总把碎发别在耳后的温柔老师，会匿名提交霸凌线索。
深夜十一点，帝丹高中行政楼的走廊笼罩在应急灯的冷光里。
星宫贴着墙根移动，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投出绿色的路线图：监控盲区、警报器位置、门锁类型——三级系统解锁的“物品溯源”功能正在他太阳穴里嗡嗡作响，像根精准的指针，指向三楼最东边的办公室。
田中俊彦的办公室有股陈年老书的霉味。
星宫蹲在文件柜前，戴着手套的手指划过锁孔——这是最普通的弹子锁，他用和菓子店的细竹签就能打开。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时，他正翻到第三层文件夹：“检测到易燃物残留，距离0.7米，高度1.2米。”
他的呼吸一滞。
顺着系统指引抬头，目光扫过文件柜顶部积灰的相框——那是田中与松本校长的合影，两人身后是十年前重建的新校舍。
他搬来椅子站上去，指尖在相框背面摸到一道凸起的缝隙，轻轻一抠，一张泛黄的收据飘了下来。
“购买易燃液体，金额五千元，付款人：T.J.”星宫借着手机闪光灯看清楚收据内容时，后槽牙咬得发疼。
T.J.是田中俊彦英文名的缩写，这个总把“为学生着想”挂在嘴边的副校长，十年前用五千块买了一场火灾，烧了旧校舍里的霸凌记录，也烧了三个替罪羊的人生。
他把收据拍进手机时，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监控恢复，剩余撤离时间3分17秒。”星宫迅速把文件柜恢复原状，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在“优秀教师”奖状上晕开一片污渍——正好盖住田中俊彦的名字。
次日清晨，月见堂的和菓子蒸笼刚冒出热气，星宫就窝在阁楼的书桌前。
他把昨晚拍的收据、十年前的火灾报告、宫泽美咲即将转交的匿名信，还有系统扫描到的资金往来记录，全部上传到七个不同的云端平台，每个平台都设置了自动发布机制——只要他超过十二小时没有输入特定密码，这些文件就会同时发送给警视厅、媒体和松本校长。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他点开短信，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别再查下去了。”发信人是未知号码，短信末尾画了团小火苗，和旧校舍窗台那枚刺青贴纸的图案一模一样。
星宫的拇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两秒，回了句：“真相不会永远埋藏。”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系统提示音清脆响起：“本地线人节点升级完成，组织成员识别模块更新中——检测到与‘青叶建设’关联人物3名，是否标记？”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把手机塞进校服内袋。
后巷的野猫从围墙上跳下来，撞落了一串紫藤花，粉色花瓣落在他脚边，像极了十年前火灾现场未燃尽的纸灰。
而在某个黑暗的房间里，一部老式手机屏幕亮起，映出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
短信内容被反复读了三遍，最终被删除时，屏幕蓝光里闪过半张脸——高挺的鼻梁，涂着玫瑰色口红的嘴角勾起，像是在笑，又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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