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军统总部大楼如同蛰伏的巨兽，大部分窗口都己漆黑，只有少数几个房间还亮着灯，如同巨兽不眠的眼睛。巡逻队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规律地回响，探照灯的光柱不时扫过高墙和铁门。
凌逸尘如同真正的暗影，紧贴着大楼背光面的冰冷墙壁移动。他穿着一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色工装，脸上涂抹着油彩。他手中拿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简易接收器，屏幕上，一个微弱但稳定的光点正在闪烁——那是郑涛钥匙上信号源的位置。
光点显示，钥匙在后勤区域，具置是……地下维修车间的值班室！郑涛这个点应该己经下班回家了，钥匙很可能锁在值班室的抽屉里。
维修车间位于总部大楼的地下二层，有独立的出入口和通风管道，平时由后勤科管理，夜间有值班员。凌逸尘的目标不是正门。他绕到大楼侧面一个堆放废弃建材和垃圾的偏僻角落。这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用于设备检修的竖井入口，井盖锈迹斑斑，上面压着几块破木板。
凌逸尘移开木板，用工具无声地撬开沉重的生铁井盖。一股混合着机油、金属和灰尘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抓着冰冷的扶梯，敏捷地滑入黑暗的竖井。
井下是错综复杂的管道和电缆通道，狭窄而压抑。他凭借着接收器的指引和对大楼结构的熟悉记忆，在迷宫般的通道中快速穿行。黑暗中，只有他轻微的呼吸声和接收器偶尔发出的微弱蜂鸣。
七拐八绕，终于接近了维修车间的区域。他找到一处通风栅栏，小心地卸下螺丝，从狭小的洞口钻了出去。外面是一条灯光昏暗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机油味。值班室就在走廊尽头，门缝下透出一丝光亮，里面隐约传来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值班员还没睡！
凌逸尘屏住呼吸，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墙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值班室门外。他侧耳倾听，里面只有一个粗重的呼吸声和收音机的声音，值班员似乎在打盹。
不能惊动他！凌逸尘的目光落在门锁上，是老式的弹子锁。他再次掏出细铁丝，动作轻柔而精准地拨弄着。几秒钟后，“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看到值班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歪在椅子上，张着嘴，鼾声正浓，收音机还在响着。
凌逸尘像一道影子滑了进去，目光迅速锁定墙边一个挂着锁的旧铁皮柜。接收器的信号光点正指向那里！钥匙很可能在里面！他走到铁皮柜前，柜锁同样老旧。这一次，他只用了不到三秒就打开了锁。
柜子里放着一些登记簿、工具和杂物。在最上层的抽屉里，他看到了郑涛的那一大串钥匙！他迅速拿起钥匙串，找到那把标着“维修车间”的钥匙，小心翼翼地将粘在齿根的那块带着信号源的口香糖剥离下来（信号源任务完成），然后原样将钥匙串放回，锁好柜子。整个过程快得如同鬼魅。
他退出值班室，轻轻带上门，没有惊动熟睡的老头。走廊尽头，就是维修车间巨大的双开铁门。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挂锁。凌逸尘用刚刚“借用”的钥匙，顺利地打开了锁。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浓烈的机油和金属气味扑面而来。车间内一片漆黑，只有高处几个小小的气窗透进些许惨淡的月光，勉强照亮下方庞大机器的轮廓。凌逸尘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关上门。
他打开一支蒙着布、光线极其微弱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车间里停放着几辆待修的车辆。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光束快速移动，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车牌——渝A-7436！
找到了！在车间最靠里的位置！那辆深绿色的军用卡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巨兽。它的右前部，挡泥板己经被拆卸下来，露出了里面扭曲的金属支架和线路，旁边地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挡泥板和一桶深绿色油漆。车身上其他部位还覆盖着灰尘和泥点，显然还没来得及清洗。
凌逸尘的目标，正是这些泥土！特别是车轮、底盘这些不易被清洗到的部位！他快步走到卡车旁，关掉手电，戴上特制的薄手套。他先从工具架上拿了一把小刮刀和一个折叠的油纸袋。
他蹲下身，首先检查车轮。轮胎缝隙里塞满了干涸的泥块。他用刮刀小心地刮取，尽量收集不同部位、不同层次的泥土样本。接着，他钻到卡车底盘下。底盘上更是沾满了厚厚的、混合着油污的泥垢。他屏住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仔细地刮取着底盘大梁、悬挂部件上的泥垢，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比较“新鲜”、尚未被油污完全覆盖的部分。
时间仿佛凝固了。车间外巡逻队的脚步声隐约传来，更增添了紧张感。凌逸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动作却依旧稳定而迅速。他收集了足有半油纸袋的泥土样本，小心地封好口。
正当他准备撤离时，手电光无意中扫过卡车驾驶室敞开的车门。他心中一动。司机在运送“樱花”去“蜂巢”的途中，会不会留下什么？地图？笔记？或者……无意中掉落的物品？
他立刻起身，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驾驶室里弥漫着烟草和汗味。他快速翻查着仪表盘下的储物格、座椅缝隙、脚垫下方……除了一些空烟盒、废纸团和零碎工具，一无所获。他有些失望，正准备退出，目光却落在了副驾驶座椅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卡着一个小东西！
他伸手摸去，指尖触到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黄铜制成的子弹壳！不是制式手枪弹壳，口径更小，像是某种特制手枪或信号枪的弹壳。弹壳底部，没有任何厂标，却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需要仔细辨认的标记——一只振翅欲飞、线条狞厉的怪鸟！
鬼眼枭！玄洋社的标记！
凌逸尘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个弹壳！很可能是在“蜂巢”附近，敌人试射武器或进行某种仪式时掉落的！或者，是押运人员在“蜂巢”内不慎遗落！它比泥土更首接！更能证明卡车去过“蜂巢”！
他如获至宝，迅速将弹壳用布包好，和泥土样本一起贴身藏好。他最后扫了一眼卡车，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后迅速退出驾驶室，关好车门。
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维修车间，锁好大门，将钥匙放回值班室铁柜，然后沿着原路，通过通风管道和竖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军统总部的地下世界，重新融入外面浓重的夜色之中。
怀揣着沾染着“蜂巢”气息的泥土和那枚致命的黄铜弹壳，凌逸尘知道，他拿到了打开最终之门的钥匙。曙光，似乎就在眼前！他必须立刻将这些至关重要的线索，传递给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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