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家中气氛融洽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今天大年三十，你们俩乖巧点，少在你们奶奶面前晃。”王云坐在床尾手拿木梳为孟柳扎着小辫。
“妈妈，我要用红头绳扎麻花辫。”孟柳拿出红头绳手举在半空中，嗲声嗲气的撒着娇。
“好好好，妈给你扎麻花辫。”王云宠溺的应声。
“妈妈，扎紧点漂亮，头发散了就不好看了。”
“知道了知道了。”
孟桑搬了个板凳坐在床尾编织着竹篾篮子，长满冻疮的手上有被竹篾戳破的伤痕，她却没感到丝毫疼痛一般，一声不吭的编着。
这是她跟三叔学来的手艺，奶奶说，下学期就不会给她们学费了，妈妈太辛苦了，她多编点篮子，妈妈就能少辛苦一点。
而相反的是，孟桑的手虽然粗糙，但没有一点冻疮，十指纤细修长，很是好看。
王云很喜欢小女儿的这双手，得过冻疮的人就算手上的冻疮好了，手指也会变得十分粗壮。
小柳的手，又细又长。
而小桑……
王云扭头看了眼孟桑，见孟桑又在编竹篾，心中是又欣慰又心疼。
小桑从小懂事乖巧，怕她劳累，总是帮她干活。
“小桑，冬天冻手，你歇歇，等会去和小柳出去玩会。”
孟桑看了眼正在帮妹妹扎头发的妈妈，摇了摇头：“妈妈，我不想玩，我想编竹篾。”
“你这孩子！”王云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听妈的话，把手里东西放下等会和小柳出去玩。”
孟桑对上王云不容置疑的目光，依依不舍的把手里编了一半的篮子放下。
孟柳斜了一眼孟桑，姐姐是个笨蛋，只知道干活，一点也不知道躲懒。
头发扎完，孟柳摸了摸胸前的麻花辫，欢喜的笑道：“妈妈，镜子呢，我要照镜子。”
王云找来镜子，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粉色塑料边圆镜。
镜子的中间裂开一道口子，不影响使用。
孟柳手拿着镜子照了照，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镜子中倒映出孟柳的脸，瓜子脸，杏眼翘鼻小嘴，是个标志的丫头。
只不过孟柳遗传了王云的五官，也遗传了王云的肤色。
孟柳的肤色跟常年下地干活的人一般黑，但再黑，也掩盖不了她立体出色的五官。
孟桑凑了过来，小小的镜子里映出了她的脸，圆脸，杏眼，鼻头肉肉的，嘴唇厚厚的，皮肤白白的，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孟桑遗传了孟秋收怎么晒也晒不黑的冷白皮。
她站在孟柳旁边，更显的镜子里的孟柳黑了。
孟柳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镜子翻转，露出了镜子的背面。
她瞬间没了臭美的兴致，放下镜子跑了出去。
孟桑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已经跑出去的孟柳。
王云推了推孟桑的肩膀：“傻孩子，发什么愣，跟小柳出去玩吧，你是姐姐，多看着点妹妹，冰天雪地的可别摔着哪了，上一年小柳摔下来的时候脸磕到了冰块上，脸上蹭伤了一大块皮。”
孟桑点了点头，她走出屋子，不忘将门关上。
孟惟和孟清被徐春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被允许出去玩。
“手套围巾不准摘，要是长冻疮了有你们哭的！”徐春花双手搭在俩孩子的肩膀上，眼眸微眯的警告着。
“知道了妈妈。”孟惟乖巧的点头，系紧了脖子上的羊毛围巾。
出了院门，孟惟和孟清对视一眼朝着村口跑去。
孩子们聚集在村口处打着雪仗，孟柳走在前面，孟桑跟在后面。
明明孟柳比孟桑还要小一岁，却比孟桑高那么一点，两人站在一起，实在分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孟红吸了吸鼻子，和杨宝儿在村口的大树旁一起堆雪人。
周围是孩童兴奋的叫喊声，他们分为几个队伍打着雪仗。
“哥哥，这个雪人是你。”孟红朝着靠在大树上的孟文露出一个笑，她的小脸被冻得通红，笑起来是眼睛弯成细细的月牙。
孟文喜静不喜动，他之所以出来是因为孟红在外面，见妹妹朝他笑，孟文笑的点头：“好看。”
杨宝儿欢喜的蹦了蹦，双手握住了孟红的手：“小文哥哥夸我们堆的雪人好看哎。”
杨宝儿肤色很白，脸上还有着婴儿肥，红色的围巾棉袄衬托的她像一个软软糯糯的雪娃娃。
她胸前乌黑的麻花辫随着她蹦跶的动作跳跃，格外俏皮。
孟红和杨宝儿合力堆得第一个雪人就是‘孟文’。
杨宝儿喘了几口气，弯腰抱起一大团雪打算继续堆雪人，她双眼亮晶晶的，兴奋道：“小红，我们继续堆，这次的雪人是你。”
“好！”孟红拍了拍手套上的雪，跟在了杨宝儿的后面。
“小桑姐姐，小柳姐姐，过来堆雪人吗？”孟红怀里抱着一团雪，抬眼看见朝这走来的孟桑孟柳，她挥手招呼着，怀中的雪洒在了地上。
孟柳径直从孟红身边路过：“我不想玩堆雪人，我要玩打雪仗。”
说完，孟柳兴奋的跑向村长的儿子李红星。
村长李向前当过兵，后来执行任务的时候负了伤，便退役回了家。
而他的妻子林梅这些年一直在家中带孩子。
三年前李向前刚回家的时候，正逢三年一度的村长选举。
这个年代，大家崇尚军人与英雄，一致的推选李向前为新一任的村长。
“红星哥，我能加入你们的队伍吗？”孟柳嗓音清脆，宛如黄鹂啼鸣。
李红星头戴狗皮帽子，皮肤粗糙黝黑，脸颊还有着一团红。
李红星和孟桑同龄，许是家里条件好的原因，他比同龄人还要高出一个头。
全村最淘的孩子就是李红星，主要是因为林梅把孩子当命根一般疼，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李向前想要教训孩子她还拦着不让教训。
李红星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孟桑，他思考了一瞬，嫌麻烦的啧了一声：“你们女娃太弱了，容易给我们拖后腿，算了，你们俩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
“红星哥，你真好。”见李红星同意，孟柳抓起一团雪滚成雪球在手里颠了颠。
她露出一个坏笑，转身朝孟桑扔去。
孟桑没有反应过来，被雪球砸了一脸，周围响起一阵嘲笑声。
李红星拧眉，推了孟柳一下，不愉道：“你打你姐姐干什么？我们是一个队伍的，雪球应该砸向其他队伍的人，而不是自已人。”
孟柳一时间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孟桑连忙跑过来，她扶起孟桑，对着李红星凶道：“你推她干什么？”
李红星就是村里的小霸王，还经常捉弄她，现在竟然还欺负小柳，真让人讨厌！
接着她扭头关切的看着孟柳：“小柳，有没有摔到哪里？”
孟柳看见李红星沉下了脸，生气的推开孟桑，“关你什么事，我们只是在玩闹而已。”
孟桑有些无措，她只是太关心妹妹了。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王翠莲的声音
“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给我滚回家干活，一身懒骨头，就知道偷懒。”王翠莲面色阴沉的看着孟桑孟柳。
孟柳看见王翠莲如同老鼠看见猫，瞬间没了刚才凶孟桑的气势，她如同鹌鹑一般躲到了孟桑的身后。
“还不赶紧给我回家？”王翠莲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孟文和孟红发现王翠莲朝这边走来的时候就立马躲到了大树的后面。
孟桑和孟柳跟在了王翠莲的身后回了家。
李红星心不在焉的握着雪球，他只是生气孟柳用雪球砸她，那么凶做什么？
孟桑的眼里只有孟柳！
回去的路上，孟柳抱怨道：“都怪你，你刚刚干什么凶红星哥，万一他以后不带我玩了怎么办？”
孟桑低下了头，低声解释：“他刚刚推了你。”
孟柳瞪了孟桑一眼：“小打小闹碍什么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要是以后红星哥不带我玩，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姐姐了！”
孟桑张了张唇，心中腹诽，跟李红星那个小霸王有什么好玩的。
可一想到妹妹那么喜欢李红星，孟桑把一肚子的话给憋了回去。
回了家，王翠莲用力戳了戳孟桑和孟柳的额头，两人的额头上瞬间多了个指甲印。
“你们俩，把堂屋的柜子桌子擦干净咯。”
正在扫雪的王云走了过来：“妈，难得过年，让孩子们出去玩吧，这些活我来做就行了。”
王翠莲瞪了王云一眼，骂道：“慈母多败儿，再过几年就到了该出嫁的年龄，要是养成了懒姑娘我看谁敢娶回家，我这也是为了她们好！”
说完，王翠莲便回了屋。
王云小声嘀咕：“呵，陈柔那样子都有人娶，我闺女那么好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她心疼的摸了摸两个女儿的脑袋：“你们出去玩吧，这些活我来干就行了。”
“那妈妈我出去玩啦。”孟柳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王云见孟桑站在原地不动，她推了推孟桑：“傻站着干什么，跟妹妹出去玩吧，家里的活妈来干就行。”
孟桑执拗的不肯动，“我不想玩，我想帮妈妈干活。”
徐春花和孟秋实正站在屋檐下往窗户上糊报纸以遮挡寒风。
春夏的时候往窗户上糊的是白纸，薄薄一层，能遮挡外面的视线，却遮不住天亮时的光明。
屋内，窗户上还挂着布帘，想要亮一些的时候就把布帘拉开，
这个年代，玻璃还没有被大众化。
听了孟桑的话，徐春花觉得孟桑和孟柳这俩孩子的差别太大了。
因着孟柳撒娇机灵会说话，又是老二，王云所以偏疼些孟柳。
而孟桑呢，懂事独立，心疼妈妈照顾妹妹，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二嫂你真是好福气，小桑不仅听话还懂事，处处想着你，你可要多疼疼她啊。”孟秋实走了过来，往孟桑的口袋里塞了几颗花生糖。
孟桑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仰头看着笑吟吟的孟秋实：“谢谢三叔。”
王云摸了摸孟桑的脸：“三弟，瞧你这话说的，小桑是我的女儿，我不疼她疼谁？”
孟秋实打量着王云的表情，王云是真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二嫂，我的意思是你别总是偏着小柳，多疼疼小桑。”
王云拧着眉，嘶了一声：“三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两个女儿都是我的宝贝，我一样疼爱，什么时候偏心过？给两孩子买头绳我都是公平的一人买一个。”
怕孟秋实不信，王云双手按住了孟桑的肩膀，问道：“小桑，妈问你，妈偏心吗？”
孟桑摇摇头。
王云笑了，她看向孟秋实：“我对孩子们怎么样孩子最清楚。”
孟秋实和徐春花回了屋，徐春花坐在梳妆台前用雪花膏抹手，她道：“以后二房的事情咱们别管，她不承认自已偏心，以后吃了苦头，她也得受着。”
“是啊，小桑那丫头最心疼王云了，怎么可能会说王云不好。”
“我们要引以为戒，不能偏心，不能伤了孩子们的心，父母偏心，兄弟不睦，儿女不孝。”徐春花嗤笑一声，这例子，多的是啊。
院子里，孟桑掏出花生糖递到王云面前：“妈妈，吃糖。”
王云数了数花生糖的数量：“总共七颗，妈吃一颗，剩下的你等妹妹回来跟妹妹分吧。”
“好。”
孟柳又跑回了村口，她激动的跑到李红星面前：“红星哥，我还能跟你们玩不？”
李红星看了看孟柳的身后：“孟桑呢？”
孟柳不以为意：“在家帮我妈干活呢。”
“那我还能跟你一起玩吗？”孟柳拉住李红星的胳膊晃了晃。
李红星抽出胳膊，原本想拒绝的，一想到孟桑看重孟柳这个妹妹，他便同意了：“嗯，打雪仗的时候小心点，别摔着了。”
要是摔着了，孟桑又该怪他了，他就这么惹人讨厌吗？
孟柳欢喜的加入了李红星的队伍，李红星家可是村里条件最好的人家，村里有不少小姑娘都喜欢李红星呢。
她以后要嫁人，就嫁李红星这样的人。
【ps：就像小时候看电视看到帅帅的男明星一样，想着长大以后要嫁给这样的人。】
【不算早恋，我小时候对同龄的某个男孩子也会格外喜欢一些，算是好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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