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珠牵住了孟文的手，斜了一旁的孟鱼等人一眼。
“小文哥哥，你能带我上山玩吗？”
孟文心里咯噔一下，这孟珠出了事他担待不起，他笑道：“珠珠，哥哥现在是大孩子了，不能像你们一样可以玩，我得去下地干活，如果我不去干活的话，其他人会有意见的。”
孟珠失落的低下了头，其他小孩都可以去山上玩，但是妈妈和奶奶却不让她上山。
正在地里干活的王翠莲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土坡的方向，眼底闪过不愉，孟文这臭小子偷什么懒，影响秋丰的名声就不好了！
“孟文，别歇着了，过来干活！”王翠莲站直身子叉腰喊着。
孟文如释重负，暗自松了口气：“珠珠，我先去干活了，你乖乖在这待着吧。”
说完孟文便飞奔向了王翠莲。
孟文走近，王翠莲一巴掌拍到孟文的后背上，她小声骂道：“那么大个小子了就知道偷懒，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现在又跑到土坡那偷懒，你是故意让你爸这个大队长难做是吧？”
“还有那个臭丫头跑哪去了？”王翠莲环顾四周一圈没有看到孟红的身影，不满的竖起了眉头。
“小红肚子疼，上茅厕去了，等会就过来。”孟文低头拿着镰刀割着手里的稻子。
“我来了！”孟红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拿起镰刀就开始干活。
孟红回家把兔子给藏起来了，她和哥哥这些日子把捉到的野鸡野兔都做成了肉干藏了起来。
王翠莲用着挑剔的目光把孟红的动作打量一遍，动作利落有劲，还不错。
“你要多干活，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勤快的姑娘，这样以后好找婆家，没人愿意娶一个懒姑娘回家的，徐春花就是因为在娘家的时候太懒没人要，这才不要彩礼嫁给孟秋实这个混账的。”
孟红挥舞着镰刀的动作顿了顿，她抿紧唇，当做王翠莲说的都是屁话。
谁说懒姑娘没人要，陈柔不是被王翠莲捧在手心里宠吗？
她以后才不嫁人，要是嫁给他爸这样的烂人这辈子都毁了！
王云在一旁听着王翠莲的话冷笑了一声。
孟桑孟柳蹲在王云旁边捆着稻子。
孟柳孟桑作为家中的女孩，平日里没少干活，有王翠莲在旁边盯着，干起活来倒也利落。
孟桑捆麦子的速度很快，孟柳瞄了一眼放慢了手上的速度。
农忙了好几天，现在地里就剩最后一点麦子，早上干完，大家就要转移到晒谷场了。
到了下午，全大队的社员来到晒谷场打谷子。
大队里只有五台脚踩式打谷机，一部分人用脚踩打谷机打谷机，剩余的人则抓着一把稻子使劲的甩在石磙子上，又或者手持连枷扑打着铺在地上的稻子使其脱粒。
这些力气活都是男人干的，女人们则把打出来的稻子放到风谷车里，把一箩筐的稻子倒进风谷车里，不停地摇动摇手，杂质就会被吹到另一个箩筐里。
牛棚的黄牛这几天有些中暑，便没牵着黄牛出来干活。这牛可比人金贵多了，真要是死了不好交代。
原本稻子是要晒一晒再用风谷车分离杂质的，几个月未曾下雨，烈日炎炎，显然是不需要晒干这个步骤了。
看着装杂质的箩筐里干瘪的稻子，大家的心情越发的沉重。
孟惟和孟清在一旁跟着帮点小忙，孟鱼孟澈捡着稻子。
孟珠扭头盯着不远处的灰色兔子，起身从阴凉处走了出来。
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注意到孟珠挎着军绿水壶离开了晒谷场。
陈柔干活干累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来到了草棚下面休息。
她站在草棚前，只看见了一个小布包，陈柔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紧张的环顾四周。
没瞧见孟珠的身影，陈柔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她连忙扶着旁边的木柱子，扯着嗓子喊道：“妈！妈！”
陈柔的指甲扣着木柱子，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全是女儿被人贩子拐走遭受虐待的画面。
王翠莲循声望去，以为陈柔中暑了，连忙扔下手里的簸箕朝着陈柔跑去。
“怎么了？中暑了？”
陈柔摇了摇头，嗓子哽咽的说不出话，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道：“珠珠失踪了？”
“啊~”王翠莲的声音一抖，立马看向周围，她立马喊道：“秋丰，秋丰，珠珠失踪了！”
孟秋丰慌了神，连忙组织大家一起寻找。
孟珠跟着兔子来到了山下，她看着眼前高大却又沧桑的大山，往后退了一步，眼前光秃秃一片，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桩子。
兔子消失了……
孟珠有些失落，突然感觉脚底有些软，她低头看去，一条灰褐色的约摸着一米长的蛇被她踩在脚下。
孟珠尖叫一声，转身逃离。
可她一个孩子哪里跑得过蛇呢，那蛇在她小腿上咬了一口后便逃离了。
孟珠脚下一软躺在了地上，她低头看去，小腿上多了两个窟窿。
孟珠害怕的撑着身子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晒谷场的方向跑去。
刚走没几步，就瞧见了朝她奔来的一群人。
“孩子在这！”
陈柔原本是被王翠莲搀扶着的，当看见孟珠的那一刻，立马朝孟珠奔去。
“妈妈，我被蛇咬了……”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陈柔脸上的笑容僵住，她低头看去，孟珠的小腿上多了两个小窟窿，黑色的血正在往外冒。
陈柔很少上山，因为她之前在山里碰见一条两米长的蛇，从那以后，她一进山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赶来的社员走近一看：“还冒黑血呢！是毒蛇！快送去医院！”
“这山上还有蛇？之前怎么没看到？”
孟秋丰抱起孟珠：“送县城医院！”
此刻的陈柔格外的冷静，其实她的心乱成一团，如果失去女儿，她会痛苦一辈子的：“得去找一下是什么蛇咬的，否则去医院打不了血清。”
其他社员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一旁，这可是毒蛇，万一要是伤着他们怎么办？
王翠莲一把拉过站在旁边的孟秋收，她推了推孟秋收的肩膀：“这蛇应该没跑远，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毒蛇！”
孟秋收两腿直打颤，怎么可以让他去找毒蛇，应该让孟秋丰去才对，这被咬的又不是他闺女。
“快去啊！”王翠莲着急的推了推孟秋收的肩膀。
孟秋收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王翠莲震惊的瞪大眼睛，掐着孟秋收的脖子用力摇晃，见孟秋收不醒，王翠莲骂了一声，一脚踢在了孟秋收的屁股上。
这时，陈红军拎着药箱过来暂时的为孟珠简单的处理。
“这时间不能耽误，珠珠，你知道蛇长什么样吗？”
孟珠抽噎着形容了蛇的外貌：“像土一样的颜色，身上还有圆圆的花纹。”
“应该是蝮蛇，快去送医院打血清。”
“什么叫应该？孟大庄，你去附近找找。”王翠莲拎住了孟大庄的领子把他往前一推。
孟大庄哆嗦着腿往地上一坐，他唇色惨白：“我腿软走不动了。”
王翠莲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孟秋实身上，她指着孟秋实命令道：“你去。”
孟秋实疑惑的指着自已：“我？关我什么事，这又不是我闺女。”
“那是你侄女！”
孟秋实：“又不是亲的。”
徐春花震惊于王翠莲的臭不要脸：“堂伯母，这孩子爸妈和奶奶健在，关我们什么事？”
“对啊对啊。”
“再耗就迟了，没看见孩子都不哭了吗？”陈红军叹了口气，“大队长，还是直接送医院吧，应该是蝮蛇。”
陈柔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我去。”
王翠莲拉住了陈柔的胳膊：“我去。”
“妈还是我去吧。”孟秋丰把已经有些蔫蔫的孟珠抱给陈柔，然后朝山里走去。
刚走没几步他就看到了藏在树桩后面的蛇，孟秋丰举起镰刀，利落的把蛇砍成两截。
其他人凑过去一看，另一半的蛇身露出了蛇卵。
“还是条怀孕的母蛇呢。”
“嘶。”
确定是蝮蛇后，孟秋丰一家子坐上牛车前往县城。
过了许久，躺在地上装昏迷的孟秋收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云站在不远处翻了个白眼：“醒了？醒了就起来干活。”
孟秋收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我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我要是出事了，你和孩子怎么办？”
“现在想着孩子了，以前干嘛去了。”王云懒得和孟秋收争辩，干啥啥不行，装死的功夫倒是一绝。
——
经过治疗，孟珠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医生：“这么小的孩子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撑不住的，可能是小孩子体质好，这才保住了小命。
孩子运气好啊，医院里正好就有一支抗蛇毒血清，那原本是准备给一个中年男人的，他运气不好，刚拿到血清就断气了，家里人刚哭着把他带回家。”
“这怀孕的蝮蛇毒性烈，孩子还小，后续用药护理要花不少钱，你们至少要准备三百块钱……”
陈柔捂着嘴点头：“你们尽管用药，钱我们能付。”
“对对对，只要孩子平安，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孟珠还未苏醒，王翠莲留在医院陪护。
陈柔和孟秋丰走出医院的大门。
“我们去哪凑这三百块钱？”
孟秋丰想到了一个人：“咱们去找蒋德华借钱。”
“借三百块？”蒋德华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秋丰小弟不好意思啊，侄女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之前听了你的话，我把钱全都用来囤粮食了，我口袋里现在就剩十块钱了，呐，都给你。”蒋德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零碎的钱。
孟秋丰收过钱道了一声谢拉着陈柔的手离开了。
蒋德华嗤笑一声，他有钱，但他不借，谁知道孟秋丰能不能还得起，他给孟秋丰画几个大饼孟秋丰还真信了。
之前孟秋丰救了他受伤，那么多人看着，他必须要掏医药费和买补品，不然别人骂他白眼狼可就不好了。
名声不好，会耽误以后的升职。
陈柔走出公社，扫了一眼孟秋丰手里攥着的钱：“再想想办法吧，村里那么多人，一家借一点应该能凑三百块钱。”
孟秋丰攥紧手里的钱票，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钱的日子真的很憋屈。
两人坐上牛车回了村，大家都在晒谷场的公共食堂吃饭，孟秋丰拿着铁皮喇叭说了这件事。
“大家穷的要死，哪里拿的出一块钱啊。”
“是啊是啊。”
“要我说，一个赔钱货，没了就没了吧，你们俩再生个不就行了，为了个赔钱货背上那么大的债不值当。”年纪约摸着八十岁的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劝道。
其他人听了这话纷纷点头，在农村，女孩子的命贱，这年头不好，有人家生了女娃娃直接扔粪坑里溺死了。
脑子有病才会花这么多钱救一个赔钱货。
陈柔盯着说话的那个老太太，眼底闪过阴翳。
王云有些没胃口，这要是背上了巨额债务，他们二房不得跟着一起承担？
小桑小柳要是出了什么事花钱治病，王翠莲肯定是借口家里没钱不治了，这孟珠出了事，就算背上巨债也要救好。
等晚上回了家，孟秋丰和陈柔看着好不容易凑到三十块钱陷入了沉默。
最多的一家子就借给了他们五毛钱。
陈柔气笑了，胳膊一挥把地上的钱扫落在地上。
“这点钱够干什么？”
陈柔彻底崩溃，扑进孟秋丰的怀里呜咽的哭着。
孟秋丰面色不好：“这个孟秋实，我跟他借钱他竟然只给我一毛钱，打发叫花子吗？”
“这该怎么办？要是珠珠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我有办法了。”
陈柔从孟秋丰怀里出来：“有什么办法？”
“卖粮食，我打听过了，大米的价格已经涨到一块钱一斤了，我们只要卖个三百斤就能给珠珠治病了。”
陈柔破涕为笑：“秋丰哥，你怎么这么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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