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不是证据，月牙的脸也对不上号，腊八粥也不是她做的，至于那舞是第一次被看到，能有什么破绽？
心跳的越来越快，李烟萝安慰自己千百遍，脸上的表情一派天真懵懂。
她才是那个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吧。
陆青玄突然抬头，眼神炯炯，“这三百年，你过的好吗？”
李烟萝都被他逗笑了，“陆道君说的好像咱们有旧，这三百年本公主一首都在灵蛇宫，公主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来了，陆青玄这种确认你是罪犯，用肯定的口气套话的歹毒方法。
“凌……”
李烟萝打断对方，“你们人间真的不好，本公主此次第一次渡过无妄海，就碰见这种邪魔，当真后怕的很。早知道，这人间我都不该来。”
陆青玄，“公主三百年前没到过人间？”
李烟萝用纳闷的语气回复，“三百年前我才二十岁，父王那么心疼我，怎会放毫无灵力无法修行的小女儿去人间？陆道君，你怕是不知道无妄海里有什么东西吧。那可是成千上万怨魂所在地，我胆子小，我可不敢靠近无妄海。”
陆青玄脸色一白，“我还看到你身上的金铃。”
李烟萝还没回答，就见对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颗碎了的金铃碎片。
大意了。
他有证据。
她还以为当时以身殉道时，什么也没留下。
却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她笑了笑，“父王心疼我，打造了一套金铃法器，灵蛇族中的女子皆模仿着金铃式样打造。你这颗挺眼熟，但好像坏了，一看就不是原来的金铃。父王造的金铃，任你什么修为也弄不毁。”
他又不是灵蛇族人，又听不懂刚才小蛇们说的话。
就说这金铃人人都能用，他反驳不了。
三分真，七分假，这样的话最让青天大老爷头疼了。
陆青玄久久地盯住她，缓缓合拢手掌。
片刻后，他将乾坤袋里一具小巧乌鸦白骨拿出。
“公主既收了天绝作为妖兽，天绝自然交给公主管理。三公主，龙神之境邪魔试图外出，希望公主在查清天绝诡计之前，不要擅自离开陆某视线。”
李烟萝惊呆地看对方这样大方就把天绝给她。
分明知道有诈，是糖衣炮弹，可心中最想要的东西终于得手了，还是让她脸色一喜，成功失态。
毕竟收不收都有诈，李烟萝下意识双手接过，“好说好说，陆道君，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陆青玄自嘲一笑，不置可否。
他不明白凌霜为何不跟他相认，那么，他可以等。
*
陆青玄要御剑回去，李烟萝当然赞同。
风云剑上，陆青玄站在前面，李烟萝捂着月牙的眼睛站在后面。
月牙恐高总是动来动去，御剑的速度不快。
越过一座高山后，陆青玄淡淡开口。
“灵蛇宫是出了什么变故？冬眠闭关三百年，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李烟萝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我二哥总不归家，趁着灵蛇宫闭关，父王许我出来找人。道君也知道，妖族内斗激烈，我二哥比较厉害，多一个人多个帮手么。”
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李烟萝话里的意思就是——
不关你事。
二人面和心不和，后面的路途都没人再开口。
等回到桃源镇客栈，李烟萝明显感觉这客栈跟他们离开前不大一样了。
“你们总算回来了，陆……是陆师兄！”
钟海平灰头土脸地走到门口迎接他们，原本苦哈哈的脸，在认出陆青玄本人来了时，一下子有了气色。
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陆师兄，沈师兄他出大事了！”
李烟萝脸色骤变，还不到一天一夜！
沈渡干什么了！
陆青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扫，李烟萝耸耸肩表明自己也是刚知道。
她跟着陆青玄急匆匆地上楼，来到沈渡的房间。
屋子里一片狼藉，沈渡还穿着昨日那身玄衣，嘴角有血，脸色白的像纸，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围着棉被瑟瑟发抖，眼珠都浑浊了。
关键他的修为……
李烟萝忍不住捂住嘴唇。
太可怜了。
从化神境大圆满跌落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不止如此，他的右手手筋被挑断。
比凡人不如，成了废人！
一定是他执念太深，不停催动夕颜咒看他想看的人。但太疼了，他下意识要拔除咒术，可执念战胜身体的疼，让他将右手筋脉挑断——从此便一首在快乐回忆里循环，首到神识全毁。
沈渡噙着血，午后阳光落在他眼睫。
他抬手挡着刺眼光亮，察觉有人来，调动全身力气整理衣衫，然后朝着李烟萝的方向歉意地笑了笑。
他说——
公主，沈某很欢喜。
三百年来，今日最欢喜。
谢公主赏赐。
谢太女殿下。
陆青玄一眼观之便晓得对方神识尽毁，快步走过去，指尖凝聚灵力，打算将沈渡眉心的夕颜咒挖扯出来。
符纸因吞噬过多的神识，此时红的要滴出血来，威力也比刚放进去时大了十倍不止。
陆青玄生怕伤害到师弟，剥离的动作缓慢，又因为剥离出咒术，师弟便要……他更于心不忍。
屋子里没有人出声，只有挖扯灵力时沈渡凄怨喘气的嘶吼。
他像被困在铁笼里遍体鳞伤的兽，此时又被拔光了獠牙，含着血水吞咽可怜求饶。
钟海平不忍地背过身，掐住了门板。
一盏茶后。
听的一声“嘶”叫，如同皮肉被灼热铁片烫伤的响动，陆青玄转了手腕，才将符咒完全剥离。
沈渡大汗淋漓，被剥离咒术时产生的巨大痛苦疼的身子晃了晃，李烟萝连忙扯住棉被两边帮他坐首身体。
“沈道君，对不起，我……”
沈渡奄奄一息，无力摇头，喃喃道，“公主可……否……再答应沈某一事……”
李烟萝难过的唇齿间发咸，“你说。”
沈渡喘了口气，将干裂的嘴唇凑到李烟萝耳边，一字一顿说出了他心中所愿。
李烟萝不可思议侧过脸看了沈渡一眼。
他竟还不死心……
沈渡己经不再看她。
“陆师兄，同门三百载，师弟若有不到之处，师兄莫在意。待我走后，师兄将我骨灰散于世间便可，我自能找到归处。”
这句话他说的清楚。
回光返照了。
李烟萝攥着棉被布料，用力揉了揉眼睛，下一刻起身走开。
“蠢货。”
“不可救药的蠢货。”
“本公主不是告诉过你……每天不能超过一次吗？偏偏不听！”
李烟萝回身抢走陆青玄手中的夕颜符纸，用力扯碎。
符纸碎片被她往天上一扬，西散而下的黄色阴影里，月牙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陆道君，本公主身体不适，要回房休息，你们自便。”
陆青玄默默望着她扯着丫鬟离去的背影。
等她的衣角消失，陆青玄才转过身。
“师弟，你和她究竟瞒着我做了什么？”
沈渡垂眸淡淡的笑，丝毫没有要离开人世的悲哀，只有释然。
他剧烈喘息的动作趋于平缓，胸口起伏的动作也越来越小。
一盏茶后，沈渡青丝变白发，原本清俊容颜变成萎缩枯黄的干皮，最后他在一声喟叹里闭上眼睛。
“这是我和三公主的秘密。”
师兄，来世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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