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早，小二不久就端上来几样热菜。
李恪风早就不食五谷，李烟萝体质特殊，不吃饭却是不行。
饭桌上摆了一道明日镇的特色蒸鱼，一道烧鸡，三个素菜，两碗米饭。
她自顾自坐着端起碗来吃，还没动筷，身旁落下一道阴影。
李恪风将那盘蒸鱼端到自己面前，用筷子将鱼肉剔下来，细细挑完鱼刺，将鱼肉夹到一个空碗里。
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好似他们根本没吵过架。
李烟萝停筷注视，“……”
李恪风将一碗干净的鱼肉放在她面前，声音平静，“师尊，请用。”
他这般孝顺，李烟萝反倒不自在。
她从来便是吃软不吃硬，尤其在她眼里，恪风是她亲手养大的徒弟，哪有长辈跟晚辈置气的。
她知道恪风长这么大不容易，一副慈爱师父之心又熊熊燃烧起来。
且这些年她听了不知多少其他人的事，别的徒弟入魔杀人，或修为不济给师父丢人，或不尊师长……
这些李恪风统统没有。
他从小就听话，孝顺，为她出生入死多少次也没怨言，更别说他不知救过满月和弦月多少次。
她心里早把恪风当亲人，愿意等李恪风回头是岸。
也相信徒儿天生聪慧，这只是对方修行路上的劫难。
否则凭什么她的徒弟修行就更容易些，就更能一步登天？
李烟萝小巧鼻子哼了声，算作给李恪风一个台阶，便吃了几口他剔的鱼肉。
二人之间气氛又仿佛回到了李恪风没在灵蛇宫跟她表明心意之前。
用完饭，李恪风跟小二多要了两床被子铺在门口。
天冷，李烟萝图方便捏了个净尘诀，松了发，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往日里睡的不沉，但自从收了徒儿，徒儿修为大成之后，只要二人待在一处，她潜意识就很放心。
今天眼皮黏的死死的，床榻上坐了个人都不知道。
恍惚听见一个人淡淡控诉的声音，随后指尖、手心、虎口、手背、指缝……像是被爆开的火星子烫到般产生一种麻痒的感觉。
灵力突然毫无预兆地又在提升，修为提高的后果就是她越来越暖和，并不惧怕明日镇的寒冷。
既然不怕，意识便开始回归。
干燥柔软的吻点点落下，火星子烫在侧颈，耳后，温热气息落在发丝，呼吸之间带来一股潮湿的热意，李烟萝缓缓睁开眼。
她以为梦还没有结束。
否则为什么能看到乖徒弟李恪风的脸。
屋内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屋内，什么情形也看不真切。
但他的唇再覆过来，李烟萝瞬间就醒了，什么也看得清了。
她脑袋轰的一声，被震惊炸的空白，唇瓣因太过惊讶微微张着，等她脑子转过弯来想要说话，上唇下唇闭合，抿了一下，倒像是她回应了他。
这种错觉让李恪风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他掐住李烟萝的腰，着她腰封布料的材质，疯了一般咽推叠勾落，攻城掠地。
舌面贴着她的上颚席卷，趁她被世俗震碎了情绪，剥夺她的气息。
李烟萝感到灭顶的背叛，而他却自顾自地吻的难舍难分。
“孽！徒！”
李烟萝被气的哆嗦，还嫌不够，一巴掌打在李恪风脸上。
李恪风喘着气调息，睨她的眼神恨不能将她扒皮喝血，原本清澈的瞳眸像被黄沙污染的河水，一片沉浊。
被子上滴落着他唇角伤口的血，封闭的屋子有炭火和水汽，再加上这抹铁锈，气味混杂，令人呼吸沉滞。
李烟萝胸膛一阵起伏，心脏狂跳不止，连耳膜都难受。
她拥被起身，仍旧惊异不止。
“滚出去！”
李恪风起身，却没走。
他扯开自己衣衫，露出宽厚胸膛，靠近心口的地方有几道很丑的伤疤，像蛆虫蜿蜒着爬。
他淡淡开口，“姐姐还记得这个吗？”
李烟萝反手拿枕头去砸他的脸，李恪风未躲，发丝被擦的凌乱，接着陈述，“不是我修为不济被人所伤，是我自己伤的。”
“当初爱慕之心初起，觉得冒犯对不起姐姐，便刺上一刀让自己记住。伤口愈合没了痕迹，我便用特殊咒法将它留下。”
日日看着，提醒自己别忘记，别逾矩。
李恪风一字一顿，探身凑向气的发抖的李烟萝，深深看她一眼。
她表情清冷，不肯失仪。
李恪风胸口剧痛得如同被刀斧劈杀。
他今日终于看到和她定过婚契有过约定的男人，那个人气度不凡，和她平等地位，拥有姐姐的愧疚和过去，与他不同。
他就像见不到光的老鼠，只能偷偷抢走一点爱。
这些年的忐忑压抑，终究让他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她。
李恪风脸上挂着苍白笑意，在她的沉默中起身，跪在一旁。
纵然如此，她想要师尊之仪，他也会给她。
他满头白发，因灵气散尽而颜色憔悴。
“既然决定了要辱没师尊，是生是死，便由师尊裁决。”
离血阵献祭还有九日的时间，此地阵法更强一分，雪花扑簌簌像鹅毛一样落下，狂风敲打着窗子，屋内木炭燃烧的暖意扩散，却暖不走李烟萝骨子里的冷意。
房间隔音不好，隔壁有人嘟囔。
“听说雪魄是只从真灵大陆来的白狐，雪魄来了会下雪没错，可雪下的好大呀，有些不详。”
李烟萝也觉得不详。
她忽然发现李恪风不再是她记忆里的李恪风了。
和他一起风里来雨里去，死人堆里打着转三百年，她忘了哪一年，把那个稚嫩需要保护的徒儿丢下了。
原来相处时间的长短，并不足以让她改变任何人的性情。
陆青玄因两年，困守青峰山三百年。
而恪风因三百年，甘愿只和她共度一天便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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