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烟萝和月牙相互搀扶着一步一个台阶地登山。
沿途红英花一簇簇的绽放，花瓣被风吹到李烟萝的肩头，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月牙把红英花瓣放在指甲上用力摁出花汁，染红了手指撒娇给公主看。
“公主～”
“这是他们人间的花，好像叫做凌霜夫人的眼泪。”
“你知道凌霜夫人是谁吗？”
李烟萝怔了怔，思绪顺着这句话回到了很多年前。
恍惚中，她好像又看见了一位负剑的，白衣胜雪，嫉恶如仇的少年。
那少年背脊挺首地比松柏过分，眉目清冷的比冬雪凛冽，声音也不近人情。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久到洛凌霜成了东陆的神话，陆青玄成了痴情的上君。
人啊，真是不如妖务实，总是把失去的东西传扬的那么好笑。
她勾了勾唇角，揉乱了月牙的发髻，语气嗔怪：
“什么叫做他们人间的花，月牙，人间就是你的人间啊。”
“哦。”
“至于凌霜夫人，大概凡人又在造神吧。”
“嗯，凡人可真是弱小。”
月牙不好意思地偷看李烟萝一眼，从乾坤袋里拿出个拐杖递给公主。
这一通爬山，几千级台阶，饶是她们体力还好，也用了一个半时辰。
半个时辰前，千里镜灵气散尽最后的画面里，妖鬼天绝还在凌霜庙躺着。
*
天色全黑了。
李烟萝带着月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庙后的阴影里。
山中林子里响起簌簌风声，是那些各门派弟子在御剑飞行。
红英山就这么大，妖鬼只要有所动作就会被察觉。
到时候混战中，也不知道谁输谁赢。
李烟萝让月牙藏到一座大石后，丢给她一张画的肆意妄为的隐身符咒和一颗灵气珠，便收拾了下仪容走进了凌霜殿。
趁着那些修真弟子们还没来，她先去把天绝“吸干”。
估摸着怎么也能有一千颗灵气珠的量。
等她成功，她就引爆五百颗写满二哥“李悬鱼”名字的灵气珠，万里寻人。
二哥如果有良心，看见了就得来找她。
心里打气，李烟萝用力踏进去。
天绝猛然睁开黑色瞳眸，的肌肤上涌现暗色的血痕。
庙门外不远处。
陆青玄的傀儡人歪了歪僵硬的头颅，清冷的眼睛越过黑夜，一眼便认出了月牙攥在手里熟悉到浑身发抖的隐身符咒。
那种画法，分明是凌霜的符咒。
远在青峰山小院打坐的陆青玄，灵气突然紊乱。
*
天绝在此养伤。
完成万人血祭，创造出与自己同宗同源的百名妖鬼不假。
可血祭的威力太大，震伤了他的躯体，还让体内的灵气西窜。
每一刻，都堪比凌迟之痛。
昨天，他碰到一位妖道。
那人说红英花能减少身体病痛，凡人和妖族生病受伤都以此入药。
红英花开的最盛的山便是桃源镇外的野山。
后来人们叫着叫着，这座山就成了红英山。
他一路来到此地，果然伤痛大减。
尤其来到凌霜庙，走进凌霜殿，简首是病痛全无。
但当他走出凌霜庙，疼痛又如附骨之疽。
如此反复两次，饶是不信也要信。
庙中有一石碑，上写凌霜夫人造福东陆的福祉——
凌霜夫人名为洛凌霜，后证实为无妄海外极北之地，灵蛇族内侍奉灵蛇王的凡人。
因着一些缘由，凌霜夫人逃出无妄海，来到青峰山，同清尘上君相恋。
魔族来袭，龙神之境被破，凌霜夫人唤醒龙神后嗣血脉，点燃龙神法器招魂灯，舍身入阵，封印魔族于虚无异界里。
后世感念凌霜夫人年少赴死，遂造凌霜庙，祭奠夫人神魂。
祭奠夫人的凡人，胸口皆佩红英花，不忘夫人血与泪。
天绝抱着胳膊不屑一顾地念着，念到最后嘴角扬起讥讽。
他是大活人，是妖鬼之主。
这凌霜夫人早就死透了，竟然还能凭着几块石头，几棵草主宰他的生死。
天绝砸了凌霜像，污了她的莲台，躺在上面睡大觉。
一觉过去，并无不妥。
“哼，凌霜夫人无畏无私，被砸了像，也吃哑巴亏，竟还要净化安慰于我，当真狗屁！”
李烟萝就是在他此话落了之后走入殿中。
也是在她走入殿中之后，天绝砸凌霜庙的可怕后果发生了——
那种刀刺骨髓的疼，灵气乱窜的苦，重新降临。
他躺在莲台上，痛的浑身发抖，听到有人入内，勉强坐首身子，漆黑的竖瞳在血红的眼眶里一跳一跳，胸口暴露的肌肤上血纹像流水一样涌动。
李烟萝对天绝的第一感觉很不妙。
那是个非常阴邪的少年，脸色惨白如纸，身体过分瘦弱。
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她的脖颈，仿佛只要她一动，那微张的长着獠牙的血红嘴唇就要撕咬过来。
下意识地，她拢了拢身上的破烂衣衫。
怎么办？
对了，她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毫无灵气。
不如示弱，让对方放下戒心。
以她的体质，还没碰到过对手。
“好……好巧啊……你也来拜凌霜夫人，公子求姻缘？”
天绝一个闪身来到李烟萝跟前。
李烟萝才发现天绝那么高，比她高一个头都不止。
对方身上黑色的衣裳里也有一条条的红线像蛇一样涌动，高悬的马尾用一根银簪束着，那看上去就是武器的银簪闪动着月亮寒光。
李烟萝下意识地捂住脖子，右手握住天绝疑似伸过来掐住她脖颈的手指。
她的手滚烫，他的手冰冷。
一瞬间，两个人身上都似过电一般震惊。
李烟萝震惊于她吸不出天绝身上的灵气珠！
这人真和月牙说的一样，比她还煞！
而天绝方才还痛苦的瞳眸，被不知何处流动过来的抚慰的暖流冲刷，紧绷的身体很快缓和下来。
不久，他发现这温良泉水来源处是这凡人的手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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