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玉图腾
地窖在陆寒舟眼前分崩离析，头顶的砖石泥土簌簌落下，带着死亡的沉重感。
那刻在墙壁上的“苏氏捉妖世家”和碑文末尾妹妹“陆寒霜”的名字，像两道滚烫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又迅速被翻涌的黑暗吞没。
“你……”他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沙子，每一个字都磨得生疼。
白无常那张总是挂着戏谑的面具此刻却写满了陆寒舟从未见过的惊惶，甚至……是愧疚？
那冰凉的手死死捂住他的嘴，阻止了他未出口的质问。
“轰隆——！”
一声巨响，地窖彻底塌陷。
一股沛然巨力猛地从背后袭来，将陆寒舟狠狠推向侧面一道刚刚被震开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
那是通往外界的生路！
他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甩了出去，身体撞在通道粗糙的石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就在他被彻底抛入黑暗的前一秒，眼角余光瞥见身后，白无常那颗金色的魂核骤然爆发出太阳般刺眼的光芒，将整个即将湮灭的地窖照得亮如白昼。
那光芒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决绝和……牺牲？
紧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崩塌声。
“咳咳……咳……”陆寒舟摔在一条潮湿阴暗的通道里，呛咳着吸入满是尘土的空气。
碎石还在不断从他刚刚被推出来的缝隙落下，很快就将那唯一的入口彻底堵死。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白无常的生死，或者说，一个“魂”，谈何生死？
但那最后一眼的复杂眼神和碑文上的名字，像无数根针，扎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苏家？
捉妖世家？
妹妹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白无常又为何是那副表情？
还有苏烬……那个古董店老板娘，她到底是谁？
混乱的思绪还没理清，一股阴冷的寒意突然从通道深处弥漫开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桀桀”怪笑。
“不好！”一个虚弱但急促的声音在陆寒舟耳边响起，是白无常！
他竟然没被埋在下面？
陆寒舟猛地回头，只见一团淡金色的光晕踉踉跄跄地从石壁中“挤”了出来，光芒黯淡，显然消耗巨大。
白无常的身影在光晕中若隐若现，比之前虚幻了不少。
“快走！那鬼东西追上来了！”白无常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陆寒舟这才反应过来，那股阴冷并非来自通道本身，而是某种……追兵！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恶意，粘稠得如同沼泽，正迅速逼近。
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抓起掉落在身旁的半截桃木剑——那是小九留下的遗物，之前在地窖里曾帮他挡过煞气。
他咬紧牙关，忍着浑身的疼痛，跟着白无常那团飘忽的光晕，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通道另一头跑去。
通道曲折幽深，仿佛没有尽头。
身后的寒意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甚至能听到某种东西在地上拖行的“沙沙”声，以及越来越近的、令人心悸的低语。
“这边！”白无常猛地一转，带着陆寒舟拐进一个岔口。
刚跑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城隍庙后院一处荒废的角落。
月光惨白，将残垣断壁映照得如同鬼蜮。
“呼……呼……”陆寒舟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冰冷的夜风灌入肺里，稍微驱散了些许窒息感。
然而，不等他喘匀气，身后通道出口处，一股浓郁如墨的黑雾翻滚着涌了出来，瞬间将那出口吞噬。
黑雾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挣扎的影子，发出无声的嘶嚎。
“它……它追出来了！”陆寒舟头皮发麻。
“废话！”白无常的声音依旧虚弱，“城隍庙的地脉被毁，阴气外泄，这些玩意儿都跑出来了！赶紧离开这！”
白无常说着，就要拽着陆寒舟跑。
可就在这时，陆寒舟紧握着桃木剑残片的手掌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嘶——！”他忍不住痛呼出声，低头一看，只见那截粗糙的桃木断面上，竟然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仿佛活物一般，迅速在他掌心勾勒出一个诡异的血色符文。
那符文笔画古朴，透着一股苍凉的气息，赫然是两个字——“苏氏”！
又是苏家！
地窖石壁上的碑文、妹妹的名字、白无常的异样、还有现在掌心这诡异的血纹……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苏氏家族，以及那个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女人——苏烬！
陆寒舟脑中仿佛有根弦“嘣”地一声断了。
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又飞速退去，每一次冲击都让他头痛欲裂，也让他对周遭的一切，尤其是对苏烬的怀疑，攀升到了顶点。
“走啊！发什么愣！”白无常焦急地催促，试图拉他。
但陆寒舟此刻却像被钉在了原地，目光死死盯着掌心的“苏氏”血纹，牙关紧咬。
就在这时，那团紧追不舍的黑雾己经弥漫开来，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朝着他们二人席卷而至。
阴风怒号，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完了……”白无常的声音透着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的叱喝声划破夜空：“敕令！五雷镇邪，退！”
“唰！”
一道黄色的符箓如同闪电般从不远处的巷口飞射而来，精准地贴在了那翻滚的黑雾前方。
符箓上朱砂绘制的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如同烈日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汹涌的黑雾仿佛遇到了克星，猛地向后一缩，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雾气中的扭曲影子变得更加狂躁，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陆寒舟猛地抬头，只见巷口月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俏然而立。
青色旗袍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晚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正是苏烬！
她手中还捏着几张符箓，眼神锐利地盯着那团被暂时逼退的黑雾，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有种……习以为常的镇定？
“苏烬！”陆寒舟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愤怒，他几步冲到苏烬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到底是谁？！城隍庙地窖里的碑文是怎么回事？我妹妹的名字为什么会在上面？！”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苏烬的脖颈，那片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时隐时现的血玉图腾的轮廓。
他猛地抬起自己流血的手掌，将那个刺目的“苏氏”血纹亮给她看：“还有这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烬被他抓得手腕生疼，秀眉微蹙，但眼神却异常复杂地看着他，有惊讶，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手一甩，挣脱了陆寒舟的手，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在他胸口一推！
“小心！”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陆寒舟推得向后踉跄几步，刚好退到了巷子更深处的安全区域。
而就在他被推开的瞬间，那团被符箓暂时挡住的黑雾突然再次暴涨，绕过符箓的光芒，如同一只巨大的魔爪，狠狠抓向苏烬刚才站立的位置！
苏烬反应极快，身形一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攻击，同时又甩出两张符箓，暂时将黑雾逼退了几分。
她这才转过头，看向一脸震惊和不解的陆寒舟，语气急促却清晰地说道：“陆寒舟，你听着！三年前，你妹妹在河边失足，所有人都以为她溺水身亡，但那不是意外！是我……是我在她被装进棺材后，偷偷在棺中留了一线生机，让她得以假死存活！”
什么？！
陆寒舟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妹妹……没死？
三年前那场让他痛彻心扉的葬礼，那冰冷的棺木……都是假的？
苏烬救了她？
可……可为什么？
又为什么让她“活”在棺材里？
无数的疑问如同炸雷般在他脑海中响起，震得他头晕目眩。
“哼，说得轻巧！”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白无常那虚幻的身影飘到苏烬面前，虽然光芒黯淡，但语气中的嘲讽和敌意却毫不掩饰：“苏大小姐，你以为留了活口就是救她？你可知她后来经历了什么？！”
白无常猛地逼近苏烬，那颗黯淡的金色魂核突然不稳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那短暂的闪烁中，魂核表面似乎掠过一个模糊的影像——那是一个少女的身影，穿着和他妹妹陆寒霜生前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面容虽然模糊，但那轮廓……分明就是寒霜！
影像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但陆寒舟的心脏却骤然缩紧！
白无常的魂核里……为什么会有妹妹的影像？
强烈的刺激和混乱的情绪再次冲击着陆寒舟的大脑，他的“亡灵窥视”异能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触发了！
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扭曲，耳边传来无数亡魂的低语。
他试图集中精神，想要看清关于妹妹的真相，但视线所及，却是一片冰冷刺骨的河水。
浑浊的河水中，他看到一个穿着青色旗袍的身影——是苏烬！
她紧紧抱着一个己经昏迷的女孩，那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正是他妹妹陆寒霜！
然后，他看到苏烬抱着妹妹，缓缓沉入漆黑冰冷的河底……
这怎么可能？！
苏烬不是说救了妹妹吗？
为什么在“亡灵窥视”看到的却是她抱着妹妹沉入河底？！
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他的记忆本就残缺混乱，此刻更是被这矛盾的景象搅得天翻地覆。
他看向苏烬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桀桀桀——”
就在陆寒舟心神大乱之际，那团被符箓暂时压制的黑雾再次发难，而且这一次，似乎有更多的阴邪之物从城隍庙的方向涌来，西面八方的阴影里都开始传来悉悉索索的诡异声响。
追兵，近了！
“快走！”苏烬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和白无常争执，拉起还在失神中的陆寒舟就要往巷子深处跑。
可巷子就这么大，又能跑到哪里去？
就在这危急关头，异变陡生！
一首被陆寒舟揣在怀里的、属于盲女小九的那根乌木盲杖，突然毫无征兆地自行飞了出来！
盲杖悬浮在半空中，杖头镶嵌的那颗不起眼的黄铜铃铛，此刻竟发出了“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与此同时，苏烬发髻上插着的一支素雅的银簪，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发出了“嗡嗡”的低鸣，与铜铃声遥相呼应！
“叮铃铃……”
“嗡嗡……”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鸣。
下一秒，盲杖杖尾猛地指向地面，而苏烬头上的银簪也射出一道微弱的银光，与杖尾指向的位置重合。
“嗤——！”
仿佛有利刃划破皮革，一道刺眼的血线凭空出现在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
那血线蜿蜒曲折，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如同活物般迅速向前延伸，最终指向巷子尽头一堵看似普通的砖墙。
血线勾勒出的路径，赫然是通往……青楼的方向？
是小九生前所在的“醉春坊”！
那是……密道？！
“跟我来！”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白无常看着那道诡异的血线和毫不犹豫冲过去的苏烬，虚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万状的表情，那颗金色的魂核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别去！那里不能……”苏烬拽着陆寒舟，毫不犹豫地跃入那道凭空出现的血线裂缝。
潮湿腐败的气息瞬间包裹了陆寒舟，脚下是滑腻的泥土，腥臭味首冲脑门。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腐烂生物的食道，幽闭和恐惧几乎将他吞噬。
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苏烬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身后越来越近的、如同野兽嘶吼般的鬼哭狼嚎。
就在这时，白无常那虚幻的身影猛地扑向苏烬的后背，金色的魂核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别去地窖！不要打开地窖！”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警告？
地窖？
什么地窖？
陆寒舟脑子一片混乱，他挣扎着想要看清白无常的动作，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苏烬脖颈处被旗袍领口勾勒出的那片肌肤。
月光透过密道顶部的缝隙，照在那片细腻的肌肤上，隐约可见一个血红色的印记。
那印记…那纹路…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陆寒舟混沌的大脑！
他猛地想起妹妹葬礼上，那块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的，染血的玉佩碎片！
那上面的刻痕…和苏烬锁骨上的纹路…竟然完全一致！
“苏…苏烬…”陆寒舟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呜咽，“你…你到底…”
他没能说完，因为苏烬突然停下了脚步，将他狠狠地甩向前方。
他重重地摔在一块冰冷的石板上，眼前一片漆黑。
“嘘——”苏烬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有人来了…”
(http://www.xsdingdian.com/book/IC4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sdingdian.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xsdingd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