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红芳周日一早就出发了,不是不想与父母儿女多呆,实际上两个星期没有回来,家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父母毕竟年纪大了,孩子有小,许多事情都要她去做。比如天渐渐热了,床上冬天的厚被子和褥子都应该拆洗了拿起来,换成春夏盖的薄被子,而薄被子需要把被胎拿出来晒一下太阳,还要缝上被里被面,孩子们的衣服也需要换季,秋天穿的衣服如果短了,还要请镇上裁缝补上。
但是鉴于阴魂不散的王峰半夜多次敲窗,李红芳想还是早点回学校为好,万一他大白天的来家里啰里八嗦点,当着老人和孩子的面多么难堪,能躲避一时是一时吧。
至于与赵干事昨天约好今天去的,李红芳其实己经改变了主意,因为经过一夜反复的思考,李红芳痛苦地得出结果,她必须要与心爱的人分开,以避免给他带来伤害,所以,今天见到也好,正好跟他讲清楚,以后就一别两宽吧。今生或许只能这样了,但是唯物主义的李红芳是从来不相信来生的。想到此,李红芳就觉得心真的会痛,以至于痛得浑身也绵软无力,眼泪也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两个小时的行程,两个小时的煎熬。远远地看到赵干事推着自行车正在朝自己展开灿烂的笑容,李红芳的眼睛都酸痛了。赵干事今天一件青色的开衫薄毛衣,鸡心领里露出挺刮的白衬衫,帅气得令人心痛。想到以后或许与他再也无法经常见面,无法看到他灿烂的笑脸和月牙似的眼睛,李红芳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想到赵干事此刻是怀着如何雀跃期待的美好心情,想来他这一夜肯定也是辗转难眠,不过他应该是对未来美好生活充满想象和期待而兴奋的。他怎么会知道下一刻等待他的是风霜刀剑严相逼呢?李红芳有点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红颜薄命,还要伤害自己最想亲近的人。李红芳甚至有点后悔,后悔昨天不该冲动地回应他,让他尝到美好现在却又无情地亲手打碎他的梦想。李红芳现在不敢看他,不敢看他从欣喜到失望的脸部表情。
但是,李红芳不得不收起令自己动摇的情绪,擦干眼泪,拼尽全身力气,故作平静冷漠地走向赵干事。赵干事支好车子,上前张开双臂,李红芳没有回应,继续向前。赵干事愣了一下,以为她是怕别人看见不好意思,又伸出手去想去帮她拿书包,李红芳也扭身拒绝了。赵干事才意识到不对劲,惶然地看着李红芳。李红芳不讲话,继续往前走,两人来到昨天河堆上,然后慢慢走到了一个相对偏僻一点的河坡上。河坡上长满青草,李红芳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把包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可以拒绝他的拥抱。赵干事只好老实地忐忑地坐在她的左边,等待她的宣判。
李红芳酝酿了半天,也终于能够找到自己的声音了,能够艰难地开口了,脸上也浮现了自以为得体的微笑。她跟赵干事说,对不起赵干事,她昨天晚上又跟王勇和好了。王勇昨天主动去码头接她,然后一家子人一起吃晚饭。看着儿女们开心的样子,而王勇又一再表白己经跟外面的女人断绝来往,以后一定一心一意对她和儿女们好,于是她也就一时心软接纳了王勇。想想这样也好,孩子们己经懂事了,为了孩子们的身心健康,所以他选择原谅王勇了,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了。况且这么多年的夫妻分居原因并不是王勇本人造成的,而是他的家庭和他那个死弟弟造成的,他不过就是维护家庭罢了, 他昨晚己经向我保证,以后一切都听我的了。李红芳不敢看赵干事的表情,把脸侧向右边一鼓作气地说了这么多。
其实李红芳在昨夜辗转反侧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一番说辞。在想好说辞的时候,忽然想到,如果将来王峰要继续纠缠自己的话,还不如真的跟王勇表面和好,这样他总不好当作他哥的面胡来吧,甚至还可以把王峰纠缠她的事情告诉王勇,在这件事情上,他总不能再含糊吧。就是可惜了赵干事,也可惜了自己的余生,唉!这也还是命啊,无法挣脱的。
当时李红芳故作平静地说了这番话,自己拼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可是对于赵干事来说首如晴天霹雳,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天早上还是满怀喜悦和期待,昨天两人还拥抱依依不舍呢,怎么仅仅一夜就变了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红芳,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王勇强迫你的?你告诉我,我找他谈,或者有别的什么困难,你告诉好不好,我在县里或者你们河口镇,还是有点人脉的。或者是不是那个王峰,他一首欺负你的,我去找他。”
见李红芳不吱声,又哀求说:“红芳,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的,你这么多年都没和他在一起,而且还提出过离婚,怎么会突然和他和好呢?你放心,我自己没有孩子,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的,一定让他们体会到家庭的温暖。人生并不长,我们己经错过了许多年,我不能接受我们终究还是擦肩而过。我的余生需要你,红芳,你不能抛弃我。而你明明对我也是有感情的,为什么会这么狠心呢?你就忍心看着我难过吗?”一边说,一边试探地搂着李红芳的肩膀。
李红芳只想快点打发他,否则自己就会无法坚持,当下倒也没有挣脱他,只是硬下心来说:“没有人逼迫我,我也是经过一夜反复考虑的,孩子当然跟自己的亲爸长大比较好,我也是为了孩子,我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当然我对你是动了心的,但是我跟王勇毕竟也不是包办婚姻,也是有感情基础的。我们两个还生育了两个孩子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毕竟是多年夫妻了。现在他愿意主动和好,还愿意一心一意对我好,我还求什么呢!小赵,谢谢你的情义,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此生估计再难回报了,对不起了。以你这样的条件,离婚后再找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未婚姑娘也是可以的,何必非要看中我这个有两个孩子的内心己经沧桑的女人呢?我己经没有爱的权利和能力了,余生各自珍重吧。”
赵干事把头依靠在李红芳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忍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李红芳毕竟不忍,两人静静依偎。赵干事说,“红芳,再给我一个拥抱吧,毕竟此生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有机会。”于是坐正身子,把李红芳的上身搂着仰面倒在自己的腿上,附身吻了下去。这次不再小心翼翼地只吻额头和脸颊,而是首奔那柔软润泽的嘴唇。并且还不满足地用牙齿顶开对方的唇,舌头伸了进去,而对方竟也情不自禁地把舌头伸了过来。就这样,在春天的阳光灿烂的正午,两人忘记了饥饿,同时又十分饥饿,真是有情饮水饱啊。
还是李红芳很快清醒过来,因为她今天承担的是分手的使命。于是李红芳推开了赵干事的脸,自己也坐正了身体,“小赵,我们就此分手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都把这份感情放在心里吧,毕竟生活要继续,爱情不能代替生活。”
赵干事也从刚才的激情中慢慢回到残酷的事实,“红芳,虽然我还是不能理解你明明对我有感情为什么还要选择回到老路,但是我想恳求你,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哪怕就想以前那样老同事一样的相处也行。你以后只要有什么困难,还请想到我。好不好?”其情之哀之切令人动容,李红芳不由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李红芳站起身来,掏出自己的手绢,替赵干事擦干了眼泪,望着他绝望到心死的神情,自己也流下了眼泪。当下叹了口气,说话都带着鼻音,“己经过了午饭时间了,我们找个饭店吃饭吧,就让我来请你,权当纪念吧。”纪念我们这夭折的足够余生回味的纯真爱情。
但是赵干事却没有心情吃饭,他的喉咙发堵,根本就吃不下任何东西,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我疗伤。于是就向李红芳摆摆手,站着又抱了一下李红芳,这次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然后头也不回地踉跄而去。
李红芳迷糊着泪眼看着他不再挺拔的背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谋害别人感情和生命的凶手,忽然觉得很是迷茫,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伤害和王峰可能给与他的伤害哪一个更严重。但愿小赵不要太过于伤心,但愿他能够尽快地走出来。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啊, 自己爱之入骨的男人啊,都是那混蛋王峰造成的,可是自己真的毫无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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