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卡在第三响时，萧望舒终于确认了两件事：第一，皇帝大婚夜喝的合卺酒掺了水；第二，房梁上至少蹲着三拨刺客。"娘娘，该咬枣子了。"喜嬷嬷捧来鎏金盘，盘里红枣个个如婴孩拳头。萧望舒刚俯身，凤冠垂珠突然勾住织金帷帐——这顶内务府特制的九尾凤冠，此刻活像倒扣的捕雀笼。"咔嗒" 房梁传来瓦片轻响，几粒灰尘飘进合卺酒。萧望舒望着酒面浮起的灰渍，突然想起晨起时钦天监的批语："天降祥瑞，百无禁忌。"祥瑞个鬼。"她暗自腹诽，脖颈被凤冠压得往左歪斜。这个姿势恰好看见屏风后闪过半截青竹纹衣角——那是礼部派来的琴师谢无咎，此刻他怀里抱的可不是什么焦尾琴，分明是柄三寸宽的玄铁剑。"娘娘？"喜嬷嬷狐疑地凑近。 萧望舒猛地咬住红枣，汁液迸溅的瞬间，屋顶轰然破开大洞！
"加钱！这单必须加钱！" 灰衣刺客头领踩在龙凤喜烛上，剑尖首指同伙："说好只有八个侍卫，外头怎么蹲着三十六个锦衣卫？" "老大，情报费被户部克扣了......"矮个子刺客委屈地掏出发票，"您看，他们连迷香都换成次货！" 萧望舒趁机滚到床底，顺手捞走装花生桂圆的漆盒。透过床幔缝隙，她瞧见谢无咎正倚着雕花柱嗑瓜子，青衣下隐约露出半截染血的绷带——昨夜潜入太后丹房偷药的果然是他。 "都别吵了！"第三个蒙面人突然掀开面巾，露出张苦大仇深的脸："老子是来报私仇的！崔老贼当年克扣我爹抚恤金......" "停停停！"头领一耳光抽过去，"行业规矩懂不懂？杀人前不许唠家常！" 混乱中，矮个子刺客的刀鞘勾住床幔。萧望舒眼睁睁看着百子千孙帐轰然坠落，将三个杀手裹成蚕蛹。谢无咎的瓜子恰巧卡在喉间，爆发出一串闷咳。 "让开！哀家来救驾！" 崔太后踹开殿门的刹那，萧望舒就知道要糟。老太太头顶冒着青烟的炼丹炉，怀里还搂着个滋滋作响的青铜匣。 "妖孽看招！"太后猛掷丹炉。 炉盖在半空炸开，喷出五彩浓烟。萧望舒被呛出眼泪，恍惚看见烟雾里飞出只烤鸡——准确地说，是烧焦的丹顶鹤。 "娘娘当心！"谢无咎突然扑来。 萧望舒后仰时瞥见他袖中寒光，立即抓了把桂圆砸向烛台。火苗窜起的瞬间，青衣琴师硬生生转腕，用剑锋挑飞了暗处的毒镖。 "咳咳...这是哀家新炼的五行辟邪散！"太后在浓烟里摸索，"望舒啊，快趁热......" 一只黑爪突然从地砖下伸出！ 萧望舒抄起漆盒猛砸，花生红枣天女散花。潜伏的第西批刺客顶着满脑袋桂圆惨叫："我的眼睛！" "母后小心！"她转身去拉太后，却摸到个冰凉物体。 青铜匣自动弹开，滚出颗荧光绿的丹药。整个寝殿骤然安静——刺客们盯着地上蠕动的"仙丹"，那玩意分明是御花园池塘里的青蛙！
"陛、陛下驾到！" 司礼监尖利的通传声中，年轻皇帝贴着墙根挪进来。这位传闻中弑兄夺位的暴君，此刻正用奏折遮着脸，龙袍下露出半截鼠灰色寝衣。 "爱...爱妃受惊了。"他缩在柱子后探头，"刺客都...都......" "都被母后的神丹降服了。"萧望舒善解人意地接话，悄悄用裙摆盖住还在蹦跶的毒蛙。 谢无咎突然轻笑出声。 皇帝像受惊的鹌鹑般抖了抖，奏折后传出细若蚊蝇的声音："赏...赏琴师南海明珠一斛......" "陛下，那是皇后娘娘的嫁妆。"掌事太监扶额。 僵持间，屋顶残洞飘进雪片。萧望舒腕间金钏突然嗡鸣，她眼前闪过零碎画面：冰棱刺破承尘，皇帝眉心绽开血花...... "护驾！"她本能地扑倒皇帝。 "爱妃不可！朕三日没沐浴了！"小皇帝惊慌挣扎，袖中跌出本《清心咒》。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时，萧望舒咬破了舌尖。 血色视野里，谢无咎的剑正刺向皇帝后心。她奋力掷出凤冠，九尾金凤堪堪撞偏剑锋，珠玉迸溅如星雨。 "娘娘这是何意？"谢无咎旋身接住弹回的剑，目光掠过她腕间震颤的金钏。 萧望舒满嘴血腥味，恍惚看见他左手的断指。某些记忆碎片突然翻涌：五岁那年，有个人用染血的手把她推出火海...... "望舒！"太后的尖叫惊醒众人。 承尘果然开始坠落冰锥，只是被谢无咎击偏的剑锋改了轨迹，最大那根正插在皇帝方才的位置——穿透了《清心咒》。 "神迹啊！"太监们扑通跪倒。 萧望舒瘫在冰冷的金砖上，听着皇帝语无伦次地封她为"护国仙师"。谢无咎俯身搀扶时，薄荷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娘娘的预言，每次都要咳血吗？" 她瞥见他颈侧未擦净的朱砂——昨夜丹房丢失的，可不只是伤药。 "谢琴师，"她搭着他的手借力起身，"听说你昨日领了份双倍俸禄？" 青衣男子指尖微僵，她腕间金钏应和般泛起温热。 梆子声终于敲满第西响时，萧望舒在妆奁底层摸到张字条。熟悉的瘦金体写着： "三更未死，赏银二十两。" 落款处画着只歪歪扭扭的乌龟——她那被灭门的家族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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