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前的檀木妆奁堆满琳琅珠翠，我捏着珍珠步摇的指尖沁出薄汗，鎏金凤凰钗尾随着动作轻颤，在镜面投下细碎的光影。露儿捧着西洋进贡的玻璃镜，镜面上还贴着林小夏从现代寄来的"小心摄像头"贴纸，此刻她目光灼灼盯着我广袖中微微凸起的轮廓——那台微型摄像机裹着黑绸，镜头如同一颗暗藏的黑痣，嵌在翡翠护甲内侧，正随着我的呼吸轻轻起伏。
"主子，这月白色襦裙束得太！"露儿突然扯住系带，绣着并蒂莲的绸缎深深勒进我腰间，"您上次被旗袍卡得喘不过气的样子，奴婢可还记得！"她话音未落，我己按住她的手，铜镜里映出自己泛白的指节，却强扯出端庄笑意："越华丽越好，倭国人就爱金玉其外的做派。"余光瞥见妆奁角落躺着的验毒试纸，塑料包装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恍若某种不祥的预兆。
城西福寿楼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蒸腾着诡异的雾气，门钉上镶嵌的夜明珠（分明是现代LED灯珠）发出妖异的紫光。我捏着鎏金请柬跨过门槛的刹那，甜腻得令人作呕的烟味裹着热浪扑面而来，混着化学制剂特有的刺鼻气息，几乎将人呛出眼泪。前厅中央的水晶吊灯疯狂旋转，七彩光斑在醉生梦死的宾客脸上跳跃——男人们瘫在雕花软榻上，空洞的眼神倒映着改装过的水烟袋，女眷们绣着牡丹的袖口滑落，青灰色的针孔如毒蛇噬咬的痕迹，在苍白皮肤下蜿蜒。
"这位小姐，可是头回来？"婉转的女声裹挟着电子合成的尾音从二楼飘来。我抬头望去，身着振袖和服的女子倚着红木栏杆浅笑，十二单衣上的樱花刺绣随着动作簌簌颤动，腰间金丝腰带坠着的碎玉碎片泛着冷光——那菱形纹路、那不规则缺口，竟与楚若瑜贴身收藏的玉佩如出一辙。她踏着木屐款款而下时，我清晰看见她指尖的银色戒指闪过蓝光，那正是kickstarter网站上众筹成功的智能翻译器，此刻正将日语转化成字正腔圆的大成国语言："客人，我带您参观。"
穿过挂满浮世绘的长廊，我故意驻足在《神奈川冲浪里》前，指尖悄悄按下摄像机开关。老板娘似乎毫无察觉，发间的珍珠发簪随着说话动作轻晃："あの荷物、今夜までに漕ぎ出して（那批货，今晚务必运出去）。"翻译戒指的电子音在耳畔响起时，我后槽牙几乎要咬碎，广袖下的摄像机却稳稳对准她腰间碎玉。突然，她猛地转头，我慌忙侧身，却见她只是挥手赶走落在和服上的飞蛾，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侧脸，胭脂红得如同凝固的血痂。
贵宾室内的鎏金香炉冒着诡异的青烟，不同于寻常沉香的清甜，这烟雾里混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甜腥。老板娘亲自调试水烟袋，改装过的烟杆处蓝光闪烁，黑褐色膏体在加热后泛起诡异油光，宛如某种活物的鳞片。"这是我们新研制的'福寿膏'，"她用纯正的大成国语言轻笑，眼尾的胭脂随着笑容裂开细小纹路，"比寻常烟土提神百倍。"我强忍着恶心接过烟杆，余光瞥见她腰间碎玉随着动作轻碰，发出清脆声响——那声音竟与楚若瑜玉佩断裂时的余韵如出一辙。
瓷器碎裂声突然在走廊炸响。老板娘脸色骤变，和服下摆扫落矮几上的茶盏，转身时我清晰看见她后颈处的樱花刺青——那正是殷婉的标记。我趁机掏出验毒试纸，沾着烟膏的棉签刚触碰试纸，白色纸面瞬间转为漆黑，比我在现代缉毒纪录片里见过的任何反应都要剧烈。心跳如擂鼓，我将试纸塞进衣领，却听见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慌忙将烟杆放回案几，指尖还残留着烟膏黏腻的触感。
回到碎梦阁时，更鼓己敲过三更。楚若瑜斜倚在贵妃榻上，龙袍下摆随意垂落，露出半截绣着草莓熊的现代睡裤——那是林小夏上次寄来的"解压神器"。他手中奏折"啪"地摔在案几，朱砂批注的墨迹溅在防弹背心上："出什么事了？"我颤抖着取出微型摄像机，白墙上顿时投映出福寿楼内的画面，当老板娘腰间碎玉和智能戒指的特写出现时，楚若瑜猛地攥紧扶手，指节泛白如霜。
"他们用你的发明来毁我的子民。"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防弹背心上别着的"禁烟先锋"徽章在烛光中微微颤动。就在这时，暗桩阿青浑身是血撞开房门，怀里紧紧护着染血的牛皮纸卷。展开的瞬间，泛黄纸页上工整的现代化学公式刺入眼帘："鸦片提纯改良方案"几个大字下，密密麻麻标注着分子式，落款处的图腾与老板娘碎玉如出一辙。
楚若瑜拾起纸张的手微微发抖，突然将其狠狠掷向烛火。火苗瞬间吞噬那些罪恶的文字，却烧不尽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传令下去，"他盯着跳动的火焰，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龙袍下的防弹背心随着剧烈呼吸起伏，"明日辰时，封了福寿楼。朕倒要看看，这些穿越者，还能翻出什么浪来。"我望着他在火光中阴晴不定的侧脸，袖中漆黑的验毒试纸灼烧着皮肤，突然想起林则徐虎门销烟时的豪言壮语。铜镜中，老板娘腰间的碎玉碎片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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