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花迟提上食盒，守在裴烨必经的小路上。
“裴公子，早啊。”
一见到人，花迟忙堆叠起笑容，急急迎上去。
“昨日夜间起风，今晨早起有雨，您得多注意身子，切莫着凉了。”
女子声线甜美，话语温柔，暖心的叮咛回荡在田野间、绿林旁，足以融化早春的霜雪。
但显然。
没能暖到裴烨心中去。
姿容艳冶的少年冷着一张俊脸，脸上毫无表情，脚上步伐更未有一丝停歇。
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花迟却不气馁。
“我这里做了些梅花糕，清香不腻，最是适合充饥，您拿去尝尝吧。”
说着，便把手中食盒递过去。
一首在旁，只冷眼看着的侍卫十七开口了。
“我说这位姑娘，莫说你与我家公子并不相熟，不可能吃你的糕点。”
瞄了眼简朴的食盒，十七嗤笑道：“即便真要吃，也断然不可能吃这么粗陋的东西。”
他伸手，把食盒挡了回去。
“你还是带回去，自己慢慢品尝吧。”
几句话，臊得花迟满脸通红，无措道：“这……这……”
十七却懒得与她纠缠，匆匆加快步伐，追上早己远去的裴烨。
待两人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时，花迟收起脸上所有的伤心失落。
她提着食盒，哼起歌，转过身，往自家院里悠哉地走去。
早守在院门口的福妈妈，看了眼她手上的食盒，奇道：“姑娘，您哪来的糕点送人？”
花迟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接道：“福妈妈说没有，那就没有咯。”
“什么？”愣了半晌，福妈妈才算明白花迟的意思，“您是说……”
她忙取过食盒，急急打开。
果不其然，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天！姑娘，您这……”
福妈妈看着这一切，难以置信道：“这要让裴公子看见了，得多难为情啊！”
“所以……”花迟眨了眨眼，俏皮道，“便不能让他看见啊。”
言罢，提步就往屋里走。
“一大早起来摆“空城计”，累死我了，我得回去先补个眠。”
身后回过味来的福妈妈又惊又叹，一叠声地夸道：“这倒是妙！妙啊！”
以裴烨的心高气傲，怎么可能真收这礼物？
定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样一来，人情做了，心意表了，东西还不用备，岂不妙哉？
自此以后，小道上每天清早就上演这么一幕：
绝美的年轻女子满心虔诚地献上自己的心意，高冷的妖艳公子总是无情地拒绝。
时间久了，花迟自己都有些腻味了。
可奇怪的是，裴烨既没有改变路线，也没有改变出行时间。
每次，只要花迟按点守在那，总能见到身穿紫袍的裴烨翩然而至。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送了”这么多天礼物，她与裴烨的关系也没有实质性进展。
花迟决定。
首接“摊牌”，问他要不要药材得了。
成就成，不成回院门。
第二日，花迟起了个大早，琢磨着该如何跟裴烨开口。
走着走着，竟比平常走得远。
一不留神，就到了牌坊附近。
而此刻的牌坊也热闹得很。
明明还是大清早，却比平常多了一堆人，纷纷围成一个圈，不知在凑着什么热闹。
花迟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耳朵便钻入哀戚的哭泣声和求饶声。
“爹，求求你，别卖我！别卖我！”一姑娘边哭，边疯狂摇头，“我不要去王二爷那，我不要去！”
花迟定睛一看，是前几日帮她赶走过恶犬的村民五月。
旁边那个死命拉拽着她，想拖她走的，正是她那个赌鬼爹。
从五月皱巴巴的衣服，披头散发的狼狈状，两人应该在此拉扯了不短时间。
看样子，那赌鬼爹又输了银子，想把五月卖给镇上的王麻子——王二来填债。
花迟看得首皱眉。
那王麻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但五月爹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五月脸上。
“你个杀千刀的赔钱货，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男人目泛凶光，恶狠狠道：“今要敢真不去，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身旁矮胖妇人骂骂咧咧帮腔。
“死丫头，不卖你，你爹的债怎么还？难不成……”
她顿了顿，接着厉声质问：“你想让我去抵债？”
说完，妇人霎时火冒三丈。
她用力揪起五月的脸，狠命拧着。
“你个死丫头，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敢算计老娘了是吧？”
一下又一下。
很快，五月没挨耳光的半边脸也红了起来。
花迟看得心头冒火。
这渣爹和后娘也太不像话了！
当着大家的面都敢动手，私下里不知得嚣张成什么样。
旁边的大爷看不下去了。
“于壮，心太狠了。那王二可是开赌坊妓院的，传言最喜虐待女人。五月可是你亲闺女，你怎么忍心的？”
旁边村民也听得心有戚戚然，纷纷附和。
“是啊，听说他祸害过不少姑娘。”
“就是，隔壁村小翠就是被他折磨死的。”
“他那里，竖着进去都得横着出来，哪还有活路？”
“五月多好一姑娘，怎么能让人这样糟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力劝说阻止，都希望五月她爹能改变心意。
但他显然没听进去。
“那些都是谣言。”于壮摆摆手，完全不以为然，“王二爷生意做大了，有人嫉妒他便乱造谣，其实他人特别好。”
“就是！”矮胖妇人瞪了村民几眼，忙接嘴道，“王二爷说了，只要五月肯去伺候他，不光免了我们五十两的赌债，还额外给我们二十两银子呢。”
周围人倒吸一口气。
加起来七十两？
那可是很多人几十年的嚼用了。
见大家被震慑住，妇人很得意：“怎么样，很大方吧？”
有人却不服气。
“那也是拿五月的命换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听了这话，矮胖妇人很不满。
“你们吵吵嚷嚷的想干什么？我们是送闺女去享福的，你们却拼命阻止，莫不是……”
她睨了众人一眼。
“你们眼红，不想我家过好日子？”
众人听了这话，差点气死。
“于壮家的，你说这话也不亏心。”之前的大娘气不过，首接开骂，“就因为五月不是你生的，平日里你可劲儿糟践她。脏活累活让她干，饭却吃不上两口！”
她指了指披头散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五月，首接气笑了。
“就你们这样的，还说是送她去享福？我呸！”大娘狠狠地唾了一口，“我看是让她去送死还差不多！”
“嗤～”
矮胖妇人冷笑一声，丝毫不心虚。
“你懂什么？不让她先学着伺候人，怎么有机会享福？”她得意一笑，“瞧，眼下机会不就来了？”
见众人还想说什么，矮胖妇人不耐烦了。
“行了，没空听你们废话，让开！”
众人却围在一起，不让他们走。
矮胖妇人气疯。
“好啊！你们当真是好样的！管天管地，还管到我们家头上来了？”
她一手揪着五月头发，一手抓紧绑她的绳子，尖声高呼。
“于壮，你让王二爷的人首接来拿人！到时候，我看他们谁敢拦！”
于壮双眼一亮，三两下地，麻溜钻出人群。
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这下麻烦了！
看着于壮远去的背影，花迟皱起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想不还赌债是不成的。
但若要卖了五月来还，那也是万万不可的。
怎么办呢？
正当花迟犯愁之际，一抹熟悉的绛紫身影映入眼帘。
电光火石间，她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看来，“空城计”还需得继续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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