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格勒中央百货商店的地下室里，昏黄的煤油灯在混凝土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保卢斯将军的指尖在作战地图上缓缓移动，触碰到那些己经三天没有更新的部队标记时，冻僵的关节发出细微的脆响。1943年1月22日凌晨4点17分，距离苏军发起总攻己经过去了72小时。
"将军，通讯连恢复了与顿河集团军群的短暂联系。"通讯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耳廓上还挂着冻伤的痂皮。保卢斯缓缓抬头，看到电台旁的地面己经结了一层薄冰——地下室的温度降至零下25度，比外面的暴风雪还要寒冷。
"接过来。"保卢斯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当曼施坦因冷峻的柏林口音从听筒中传出时，地下室里的参谋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弗里德里希，形势己经明朗。"电流杂音也掩盖不住曼施坦因话语中的锋利，"霍特的装甲矛头在梅什科瓦河畔耗尽最后一滴燃油。你必须立即组织突围。"
保卢斯的视线扫过地下室：角落里，医务官正在用锯子为冻伤的士兵截肢；地图桌上，作训参谋用红铅笔划掉的部队番号己经超过三分之二；他的副官正偷偷舔舐罐头里最后一点凝结的油脂。现代军事学者王谨川的记忆突然在保卢斯脑中闪现——这是他在后世读到的地狱般的场景，而现在他正身处其中。
"埃里希，我们没有突围的条件。"保卢斯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左轮手枪的枪柄，"坦克燃油只够行驶8公里，士兵们每天的口粮己经减至75克马肉。"
电台那端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接着是曼施坦因精确到冷酷的计算："以每小时2公里的速度徒步突围，最精锐的战斗群可以在12小时内抵达梅什科瓦河。霍特会派装甲侦察营接应。"
施密特参谋长突然夺过话筒："元帅阁下，您这是在建议我们抛弃伤员？"他的镜片上凝结着冰霜，却掩不住眼中的怒火，"第6集团军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弟兄！"
"那你们就一起死在那里！"曼施坦因的怒吼震得电台外壳嗡嗡作响，"看看你周围，施密特！那些'弟兄'正在为一块老鼠肉互相残杀！"
保卢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溅满暗红的血点。医务官匆忙上前，却被将军挥手制止。他接过话筒，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埃里希，你还记得1939年在总参谋部推演的华沙战役吗？我们当时计算出的最佳解决方案..."
"是战略性投降。"曼施坦因接话的速度快得反常，电流杂音中似乎夹杂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但现在的政治环境不允许。"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被撞开，裹着雪花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报告！苏军突破第71步兵师防线，距离指挥部只剩800米！"
保卢斯缓缓站起身，曼施坦因的记忆突然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1940年法国战役期间，他们曾在色当前线有过类似的对话。当时曼施坦因坚持冒险穿越阿登森林，而他选择了更稳妥的方案。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只是这次赌注是25万条生命。
"告诉曼施坦因..."保卢斯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第6集团军会战斗到最后一刻。"通讯官切断连接的瞬间，一发152毫米炮弹首接命中百货商店上层建筑，混凝土碎块如雨点般砸向地下室的通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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