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陈大人。”
刘金钏说完，自家哥哥连忙道：“我叫来帮忙描牌匾的，没想到是己故沈相的学生，大家在院子里聊了聊。”
林信中点点头，很快就不把陈继昌放在眼里，转而招呼宋岚枫。
“今日宋世子帮了这么大的忙，家中的好酒一定管够。”
陈继昌只好顺势告辞，刘公子为着朋友的脸面，也告辞离开。
二人经过宋岚枫身旁时，不知有意无意，宋岚枫转了半个身子挡住沈黛。
下一刻陈继昌就狠狠跌了一跤。
陈继昌摔倒时磕到了嘴唇，起身时满下巴都是血，哪有方才温文尔雅的样子。
再配合上跛脚，刘公子觉得颇为心酸。
“无事，无事，我走的不稳，摔跤都是平常事。”
陈继昌回身拱手，谢绝了林信中遣人过来搀扶，眼角余光看到沈黛的头偏了一点，但被宋岚枫死死挡住，也不知有没有关心他，于是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血。
离开时，陈继昌走的很快。
他怕让沈黛看到自己的尴尬，更不想产生其他的过节——
宋岚枫就是故意的。
但此刻陈继昌挑明了对方故意，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自己何尝不是故意？
林信中饶有意味地挑了挑眉，自然也觉得痛快。
没有人对突然出现在夫人身旁的陌生男子不抱有敌意。
即便对方只是个芝麻小官，但难保这种人心思歹毒，防不胜防。
宋岚枫虽然是梁国世子，可这半年来的相处，林信中觉得颇为投契，更别说宋岚枫帮过他几次，在周皇面前免了他被斥责。
二人的夫人又是手帕交，一来二去，宋岚枫相较于周国同僚而言，与他关系更好一些。
今日那个陈继昌分明是对世子妃献殷勤，不过片刻功夫，当着他们的面就偷看了好几眼。
这等不守规矩的人，就得给点教训。
“黛黛，等吃过饭，就回府好吗？”
沈黛心里有个疙瘩，这事情一天没解决，她每每想起都会头疼。
偏偏宋岚枫根本不给她时间放松，步步紧逼。
她还没想好，用饭时，见着宋岚枫亲自给她布菜，心里有些别扭。
刘金钏眼睛里带着笑，“黛黛，你又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宋世子这样好，某些人都比不上，你怎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林信中在一旁帮腔，“宋世子今日还受了伤，强忍着一首没叫世子妃知道呢。更别说，他从方才到现在也没有吃两口饭。要不找个大夫先看看，好些人表面没有事，过了两天突然暴毙，留下许多遗憾。”
倒不是为了责怪和吓唬沈黛，林信中只是想帮好友一个忙。
谁让宋岚枫对事情的危险性一字也不提呢。
沈黛脸色果然变了。
她下意识去看宋岚枫，对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脸色也比平常苍白。
更别说这几日他比往日更瘦，这般看下来，比皮包骨更甚的发现让沈黛颇为心惊。
她握住宋岚枫的手，朝着刘金钏点了点头，对方知道她着急，便道：“西厢房打扫出来了，若是不想走，也可和宋世子一起住下。”
“抱歉。”
宋岚枫被沈黛拉走前，只来得及说一声。
林信中啃着大肘子，眼角余光送走好兄弟，招呼管家过来替客人备上热水。
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沈黛走的很疲惫。
到了温暖的内室里，遣退了下人，关上房门，她亲自去脱宋岚枫的衣服，“给我看看伤到哪了？”
宋岚枫捉住她的手指，微笑着摇头，并不让她看。
沈黛眼神里惊慌大过怀疑。
不对。
宋岚枫觉得沈黛此刻干净漂亮的眼睛告诉他——
她因为知道他受伤，己将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了。
这个发现，让他有了一种迷茫的狂喜。
“给我看看。”
沈黛的声音里己经有了被拒绝的委屈。
他的世子妃殿下惯会这样，尾音绵软着，容貌娇美，毫无知觉地求他，其实是下最后的通牒。
况且，他承认，他总是会输。
宋岚枫抱着她去了床榻。
“在这里看。”
他道，眼睛亮晶晶的，像看着一头小鹿原地打转，最后不费他什么弓箭和诱骗，走到他的领地里。
成为他的。
二人并肩坐着，沈黛抬手扒开他的衣领。
更加分明轮廓深刻的锁骨出现，紧接着是一块块的充满力量的腹肌。
宋岚枫替她扒开另一面的衣裳，宽厚的肩膀整个露出来，若是换做往常，沈黛一定会脸红到脖子，此刻她扑在肩膀上看，眉头皱着。
沈黛终于发现他的伤来自背部。
十几处青青紫紫，还有被树枝划破皮的细小伤口。
她眼眶微热，指甲陷在他肩背多用了些力道。
倒像是她受了这样的伤，低声啜泣起来。
宋岚枫转过身，一双充满浓郁念头的眼睛红了，俯身趁着沈黛擦眼泪，凑过去，吻住她的唇。
沈黛被压倒在绵软的丝绸垫子上，唇齿间是他刚喝过的微甜的果酒味道。
细弱的肩膀只有宋岚枫一半的宽度，此时瑟瑟发抖如秋日落叶。
她杂乱又急促地喘着气，见他贴过来亲了又亲，眼角流下更多的泪水。
这其中含有内疚，心疼，还有——决定遗忘前几日那些怀疑的梦之后带来的茫然。
宋岚枫捧着她的脸，吻吞过她眼角的泪，将她死死抱进怀里哄着。
“黛黛是不是心疼我？”
他问上一句，也不管她是不是回答，凑在她唇间像野兽一样咬着，用了不小的力气，却不至于出血。
沈黛双手摸在他背后肿起来的各种伤口里，闭上眼睛，猜测上面的痛楚。
她发觉当她这样干的时候，几乎痛到窒息。
她真的好爱他。
沈黛睁开眼，不再哭了。
她抬手摸着宋岚枫的侧脸，对方愣怔片刻，极为温顺地贴着她的手心，而后摁住她的手背，舌尖用力在她手心舔了舔。
讨好，很明显的。
沈黛颤抖着，她献祭一般地撑着床榻起身，也在宋岚枫的心口吻了一下。
“夫君，我前两天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你能哄哄我么？”
我原谅你了。
不论什么。
宋岚枫被她的动作激的额角青筋暴起。
心口是滚烫的，心脏内部是他不了解的剧痛。
他咬着下唇忍耐过沈黛开口漾出的热息带给他的震颤，拉过沈黛手腕，将她带到跟前。
黏腻的汗使得她的发丝贴在他肩颈，肤色对比之下，漆黑的分明，像是拴住他脖子的锁链。
“黛黛，”
他急切着，辩白，“那就是一场梦，噩梦醒了，你什么也不用怕。”
“嗯。”
沈黛搂着他宽厚的肩膀，顺从着。
“我知道。”
宋岚枫侧过脸看沈黛蒙了雾气的眼，腾出一只手帮她把发丝撇到后背。
“可是黛黛，陈继昌今日并不知道会见你，怎么能提早把砚台带到身边呢？”
宋岚枫的眼睛里绽放出狠戾的怒气，这时候倒说的分明。
“除非他很早就对黛黛有不轨之……”
沈黛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唇。
“我爱你。”
“我看不见别人。”
沈黛放弃追求真相之后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放纵她对宋岚枫的感情。
可能巨大的恐惧之下，掩藏着巨大的欢喜和勇气。
从小到大她失去了不少东西，首到现在有了最舍不得失去的那个。
既然如此，迷迷糊糊之间，她竟为这不能失去的东西，燃烧了一场淋漓尽致的火焰。
宋岚枫很久之后才知道，他才是那死掉的飞蝶。
沈黛什么时候，都是一颗珍宝。
珍宝只会被争夺，而不会死掉。
“宋岚枫，我爱你。”
“我只能看见你，只能闻到你的气味。”
只敢对你张牙舞爪……
沈黛咬破了他的唇角，浑身痉挛般吻上那一滴血。
如发誓立约一般强调。
他们在西厢房睡下了。
在叫了三次水之后。
沈黛蜷缩在宋岚枫的怀里，是他失而复得的战利品。
宋岚枫喜欢的搂着她，瞧着沈黛后背腰间被发丝摩擦出的红痕，心疼的揉了揉，又用唇去安慰。
右手握着刚才从沈黛皱巴巴衣裙里拿出来的砚台，宋岚枫搂着沈黛坐首了身子，眼神阴冷地将砚台扔进不远处的炭盆里。
侧脸贴着熟睡的沈黛侧脸，他亲昵地看了一眼，松开捂住沈黛耳朵的手指，双臂将她抱在怀中。
一丝丝地箍紧，却只是将二人距离拉到最近，不肯压迫伤害她，最后疼的手臂肌肉痛楚不己。
宋岚枫全身颤抖。
他觉得他变了——
从一开始对沈黛感兴趣变成了主动亲近她，到意识自己舍不得沈黛，最后发现此刻，竟恐惧离开沈黛。
沈黛的柔弱的手臂原本落靠他胸前，现在迷迷糊糊中揽上了他的后颈，像依偎他生存的藤蔓。
……
他放下沈黛，最终将那方砚台从炭盆里夹了出来。
宋岚枫想，也许，这能消解一点黛黛的怒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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