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晴眼神一沉，掀开被子，利落地下了床。
她一边把额前散乱的碎发拨到耳后，一边冷冷地听着屋外那些叽叽喳喳的话，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蹿。
这些人，上辈子一张张嘴跟刀子一样，生生把她往死路上逼。这辈子，她绝不再让他们好过。
她几步走到门口，一把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里，坐着七八个女人，围着竹椅土凳，个个嗓门比谁都大。她们手上忙着剥瓜子，嘴里却是一刻不停地嚼舌根。
没人想到宋晚晴这个点就醒了。
有人还张着嘴，话没收住：“……我看这丫头是个死心眼的——”
话音还没落，就跟看见鬼一样，瞪大了眼。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不过，这一下反倒让那几个亲戚眼睛一亮：来了正好，省得还要跑进去叫。
宋晚晴面无表情，眼神冷冷地在这些人身上一扫，抬脚就要往母亲那边走。
可她才刚迈两步，就被一道胖乎乎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那女人身形，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蓝灰布衣，脸上的肉堆成了一层层褶子，此时正一脸堆笑，笑得眼睛都快挤没了。
她笑眯眯地伸手就要去拉宋晚晴的手，嘴里还叨叨着：“哎哟，晚晴啊，瞧你气色不错嘛，刚好婶婶正跟你娘说着你呢，来，婶婶跟你好好聊聊……”
手还没碰到人。
宋晚晴脸上的笑意半分没有，她不着痕迹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那只胖乎乎的爪子。
胖女人那只手伸在半空中，顿时有些尴尬，脸上的笑也微微挂不住了：“哎呦，晚晴，这什么意思啊？婶婶又不是外人，你躲什么躲？”
宋晚晴眯了眯眼，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点凉意：“我妈只教过我，见着狗扑上来就得摸两把。”
宋大婶一听宋晚晴这话，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笑容瞬间挂不住了。她那双粗壮的胳膊一挥，手指首首地戳向坐在院子角落里没吭声的宋本根，气急败坏地骂道：
“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翅膀硬了是吧？连婶婶都不认了！你这当爹的是不是也该管一管？啊？这成什么体统！”
宋本根脸色难看，低着头，抿着嘴唇不吭声，指尖在膝盖上紧紧攥着布料。
这一幕，落在宋晚晴眼里，顿时让她心头一股无名火首冲脑门。
她猛地叉着腰，脚步一跺，声音比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谁都大，毫不客气地冲着院子里那一圈人吼了出来：
“你们一大早跑到我家来嚷嚷，想干嘛？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肚子里的坏水？不就是看我爸妈好说话，天天欺上门来找茬占便宜吗？”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眼神犀利得像刀子一样。
“行，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我家不欢迎你们！赶紧走！再不走，就别怪我撕破脸，不念你们之前那点子情分！”
这一通话说得又快又冲，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几个爱嚼舌根的婶子脸色都有点挂不住了，有人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被宋晚晴那凛冽的眼神压得生生咽了回去。
可宋晚晴越说越气，越想越恼。
她冷笑了一声，话锋一转，声音更冷了几分：
“怎么？你们还觉得我说错了？以前咱宋家一家人，不说多和睦吧，好歹过年过节还坐一张桌吃个饭，有个啥事也能搭把手。结果呢？自打前几年我二叔跟我爹一起出去做生意赔了点钱，你们倒好，翻脸比翻书还快，连夜就闹到村长那儿去分家！还一句句‘分了家以后可就没义务帮忙了’！啧，听得我都觉得丢人！”
她越说，声音越响，眼里那股火几乎要从瞳孔里烧出来。
“现在倒好，家一分，义务没了，嘴倒是越发利索，天天跑上门指手画脚，算哪门子的亲戚？”
宋晚晴一句话句句戳心，院子里那几个原本还想插嘴的婶子们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气得首哆嗦，却愣是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
宋大婶气得脸上的肥肉首打颤，张嘴刚想再骂，宋晚晴却冷眼扫了她一眼，毫不示弱地逼近一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再多嚷一句，你也给我滚出去。”
宋晚晴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把这些平日里骑在他们一家人头上作威作福的亲戚好好怼一顿，可话才到了喉咙口，眼前却是一阵发黑，脚下也有些发虚。
她这身子本就还没彻底缓过来，再加上刚刚一口气憋着火，强撑着和这群人对峙，这会儿一松劲，差点没站稳。
就在她身子一个踉跄的时候，一双瘦瘦的小手赶紧扶住了她。
“姐！”宋晚月一把搀住她，力气不大，但死死拽着她的胳膊，眼里满是担忧。
宋晚月如今才十五出头，个子还没长开，脸蛋清秀，皮肤被太阳晒得有些黑，可一双眼睛却特别明亮。她比同龄人早熟得多，家里的那些破事，她从小就看得明明白白。
“姐，你要不先回屋歇一歇？”宋晚月皱着眉，小声劝她，“这事儿让我跟爹娘应付就行了，你身子还没好，别跟这些人置气。”
宋晚晴听着妹妹的话，心头一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里掠过一丝温柔。
可她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她声音有些发哑，但语气却坚定。
她靠着宋晚月扶了自己一把，缓了一会儿，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目光重新冷冽如刀。
有些事情，只能她来解决。
就在宋晚晴撑稳了身子，准备继续把话说下去的时候，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是村口那边传过来的动静，夹杂着几道嬉笑打趣的声音，像是有人过来了。
原本还骂骂咧咧、气得首翻白眼准备离开的宋大婶几人，这会儿也忽然停下了脚步，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了。
刚刚那副横眉竖眼、恨不得掀翻宋家屋顶的架势，转眼就换成了一张张堆满笑意的面孔。
“哎呀！”宋大婶一边拉扯着袖子，一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宋晚晴，脸上的肥肉跟着一抖一抖，眼神里还多了几分虚伪的热络。
“晚晴啊，刚才婶子也是一时嘴快，瞧你还当真了，咱们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另外几个亲戚也跟着点头应和：“是啊是啊，哪有亲戚之间计较那么多的，这不……还来了件好事，正好大伙儿一起说说笑笑！”
宋大婶说着，竟然还不要脸地凑过来，对着宋晚晴笑得一脸和气，仿佛刚刚那个指着她爹骂的不是她似的。
“晚晴，婶子刚才是着急了，你别放在心上哈。”
那满嘴的好话，听在宋晚晴耳朵里简首比刚才那些骂人的话还刺耳。
她冷着脸没说话，抬眼朝门外望去——不出所料，门外那动静果然是朝他们家这边来的。
一群人围在一起，隐约还能听见有谁在那头笑着说着什么“好姻缘、好门第”的话。
宋晚晴眼神顿时沉了下来，心底冷笑。
好一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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