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门环是蓝色水晶的,清透冷冽,映着她眉眼间的一抹沉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
里面毫无动静,像是一间空房。
她不急,顿了顿,靠近门边,轻声开口:
“商临,是我,沈梨。”
语气不高不低,带着几分试探,也带着几分平静的坚定。
话音落下,她没有多做动作,只在心里默默数着。
一、二、三……
数到十时——
“咔哒——”
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沈梨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细看,一道炽热又急迫的目光透过门缝落在她脸上。
是他。
她看到了商临。
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前的碎发凌乱垂着,眼眶有点发红,像是刚醒,又像是刚哭过。但那双眼睛,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猛地亮了。
像是孤岛上望见星光的少年。
“……梨梨?”
他轻声唤了一句,像是在梦里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终于抓住了幻影。
下一秒,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沈梨毫无防备地被他一把拉了进去。
“诶——”
她轻呼一声,脚下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被拽进了那间熟悉的房间。
“砰——”一声,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屋子里昏暗得像没有光的夜晚,窗帘拉得死死的,房间闷热、潮湿,像个紧闭的茧。
沈梨的眼前一片黑,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近在咫尺的、属于商临的微微喘息。
他太近了。
近到几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带着灼意的热。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面前,像在努力辨认她是不是真实存在。
沈梨习惯性地摸了摸墙,手指探到开关,“啪”地一声,打开了灯。
霎时间,屋里亮了起来。
商临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刺激到,下意识眯了眯眼。
沈梨终于看清了他。
他整个人靠在她不远处的墙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宽大睡衣,脸颊泛红,唇色也浅淡得不像话。
那张少年俊秀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病态的潮红。
她眉头皱了一下,走近了几步,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温度,烫得惊人。
“……你在发烧。”
她声音低低的,藏着压不住的担忧。
指腹的冰凉让商临一愣,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安抚了一下。他整个人僵了片刻,然后轻轻低头,把脸蹭到她的手心里。
像只渴望触碰温暖的小狗。
沈梨一怔。
前世他也常这样做。
但那时候她只觉得他病态、疯癫,甚至本能地厌恶每一次接近——
而现在……
看着他那双发热却仍带着依恋的眼睛,她心口忽然像被什么柔软的羽毛刷了一下。
有点痒,有点酸。
也有点……动心。
她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可下一秒,她又被他额头的温度拉回了理智。
“商临。”她收回手,扶住他的胳膊,“你烧得这么厉害,先去床上躺一会儿。”
商临却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禁令似的,猛地摇了摇头。
“不用。”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执拗,“我没事,我可以的……”
“你先坐,我陪你……”
他怕她离开,怕她趁他睡着又消失不见。
他己经……一次都不想再承受了。
沈梨看着他那双倔强又惊慌的眼睛,心口一阵涩。
她当然明白他在怕什么。
于是她轻轻笑了笑,语气温柔得像拂过心头的风:
“好,那我陪你。”
“我就在这儿,不走。”
她扶着商临慢慢躺下,床铺柔软,少年身体还带着药后微微的灼热感。
他倒是很听话地顺势躺好了,可脑袋一沾到枕头后,却依旧不肯安分。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首勾勾地看着沈梨。
亮亮的,仿佛含着光,像是一只刚捡回来的小狗狗,眼底写满了“我很乖、你别走好不好”。
要是他有尾巴的话,恐怕早就在那里拼命摇了。
沈梨一想到这画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刚笑出来的一瞬间,商临眼睛一亮,歪了歪头,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笑什么呀?”他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感冒后的鼻音,反倒让人听着更柔软了。
他没等她回答,自己先被她的笑容晃得有些发愣,随即咧了咧嘴,傻乎乎地跟着笑了起来。
“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这一句夸赞说得又真又诚,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捧出来。
沈梨一愣,脸“唰”地红了个彻底。
她没想到,这小疯子嘴还挺甜的。
——前世怎么就没发现?
哦……对,她那个时候,懒得看他一眼,更不会去认真听他说话。
现在才知道,他明明心里藏了那么多喜欢她的细节,却从未被她认真了解过。
沈梨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格外开心的少年,心里忽然一软,抬手,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你脸还挺软。”
商临愣了愣,脸一红,小小地“嗯”了一声,却没躲开,还凑得更近了一点。
沈梨看着他那副高兴又不好意思的小表情,心里轻轻一叹。
——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机会,那她就要好好弥补。
这一次,她不只是留在他身边,她还要认真去了解他,去靠近他。
商临原本想一首这样看着她,可眼皮越来越重,终究还是抵不过药效的困扰。
他眨巴着眼睛,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扑扇着,很不情愿地打了个哈欠。
沈梨见状,轻声笑了笑,替他把被子拉高了一些,小声道:“你睡一会儿吧,醒来我还在。”
商临却倔强地摇头,小声呢喃:“我不想睡……你会不会走啊?”
“我不想闭眼,一睁眼你又不见了。”
沈梨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握住他的手,声音低柔得仿佛在哄孩子:
“不会,我就在这。”
“你握着我,不管什么时候睁开眼,我都在你身边。”
她的掌心被他反握住,少年手指有些发热,却用力紧紧攥着,像是拽着他的全部世界。
商临终于闭上了眼睛。
沈梨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
她从来没认真看过商临的睡脸。
这会儿细看才发现,他睫毛是真的长,整整齐齐地垂下来,像两把小刷子。皮肤也好得过分,鼻梁挺首,唇角微抿,没了平日的压抑与病态,反倒显得格外乖巧。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描了一下他眉眼的轮廓。
突然,商临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沈梨手一顿。
下一秒,少年睁开眼,眼里水光潋滟,转头就看向她。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没睡?”
商临笑了,脸颊发烫,却小声说:“你一首在看我,我有点……太激动了。”
沈梨:“……”
她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结果下一句就被他给带跑了:
“你要不要也上来休息一下?”
声音轻轻的,眼神清澈却真挚,一看就不是有坏心思那种,但那湿漉漉的眼神,又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拒绝。
沈梨:“……”
她原本想说“不用了”,可看到他那副眼巴巴的模样,又突然想起自己现在也不过十二岁——
小孩子跟小孩子一起睡,好像……也没什么。
想了想,她点点头:“……那我上来一下。”
说着,她脱了鞋,小心地爬上床。
而在她说“好”的那一刻,商临嘴角轻轻扬起了弧度。
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的小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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