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苏州河水带着刺骨的寒意,拍打着周小虎和赵立博浸透汗水与污泥的身体。他们被几个穿着破旧棉袄、但眼神锐利的汉子连拖带拽地拉进茂密的芦苇荡深处。身后,“老铁砧”方向的枪声和爆炸声渐渐稀疏,但追兵的叫喊声和零星的枪声仍在靠近。
“别出声!跟紧!”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声音沙哑的汉子低声命令道,他是这群武装人员的头儿,叫老耿。
周小虎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这些突然出现救了他们的陌生人,眼中充满了感激和疑惑。赵立博则累得几乎虚脱,眼镜早己不知去向,脸上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他们在芦苇荡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如同迷宫般复杂的水道和茂密的芦苇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被芦苇完全遮蔽的小河汊,那里停着两条蒙着黑布的小木船。
“上船!”老耿一挥手。
众人迅速登船。小船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划入黑暗的河道,向着下游疾驰。首到彻底远离了“老铁砧”,确认没有追兵跟来,船上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谢……谢谢各位好汉救命之恩!”赵立博喘匀了气,抱拳道谢,声音依旧带着颤抖,“敢问……各位是?”
“沪西游击支队,第三分队。”老耿言简意赅,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周小虎和赵立博,“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去捅‘老铁砧’那个马蜂窝?还招惹上了鬼子和76号的狗腿子?”
周小虎刚想开口,赵立博连忙拉了他一下,谨慎地回答:“我们是……跑单帮的,听说那里有批‘硬货’,想……想碰碰运气,没想到撞上了阎王爷开会……”
老耿冷笑一声,显然不信:“跑单帮的?能惹得松岛惠子和76号联手围剿?还能让鬼子动冲锋枪?小子,说实话!不然,这苏州河深得很!”
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几个游击队员的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就在这时,林剑平的声音突然从旁边的芦苇丛中传来,带着警惕:“立博!小虎!是你们吗?”
只见林剑平的身影从芦苇丛中艰难地走出来,右腿的裤管被鲜血浸透了一大片,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警惕,手中的勃朗宁手枪指向老耿等人。
“林姐!”周小虎惊喜地叫道。
赵立博也松了口气:“林参谋!我们在这!是……是这几位好汉救了我们!”
林剑平的目光和老耿锐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她看到了对方身上的装备(杂牌但有章法),看到了游击队员眼中朴素的仇恨和警惕。
“沪西游击支队?”林剑平缓缓放下枪口,但并未放松警惕,“我是林剑平。多谢各位出手相助。”
“林剑平?”老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恍然,他上下打量着林剑平,“你就是鬼子通缉令上那个……穿旗袍的?”
林剑平苦笑一下,算是默认:“看来我的画像贴得挺广。”
老耿脸上的敌意消散了大半,甚至带上了一丝敬意:“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旗袍参谋’!失敬了!你们在城里干的事,我们多少听说过一些。炸鬼子的仓库,捅他们的心窝子,好样的!”他身后的游击队员们也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耿队长过奖了。”林剑平松了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两个兄弟就交代在那了。”她看向周小虎和赵立博,确认他们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和惊吓。
“碰巧了。”老耿摆摆手,解释道,“我们支队一首在盯着‘76号’那帮狗汉奸。最近发现他们和‘梅机关’的人鬼鬼祟祟往‘老铁砧’跑,料定没好事!今晚本来是想去给他们添点堵,看能不能捞点油水,没想到撞上你们在行动。看到你们被鬼子围了,都是打鬼子的,哪能见死不救?”
原来如此!林剑平心中了然,同时也感到一丝后怕。如果没有游击队的意外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对了,”老耿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书本大小的东西,递给林剑平,“撤退的时候,在车间那堆破烂旁边捡到的。看你们的人(指周小虎)好像挺想要这个?差点把命搭上。”
林剑平心头一跳!接过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她小心地打开一角——赫然是那个在交易现场看到的、属于“76号”的黑色金属公文箱!箱子一角被子弹打凹了,锁具有些变形,但整体还算完好!
周小虎和赵立博也凑了过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是它!就是它!”周小虎激动地低喊。
“天啊!竟然……拿到了?”赵立博也惊呆了。
林剑平强压住心中的狂喜,迅速检查了一下箱子。锁具虽然变形,但应该能撬开。这真是意外之喜!不,是游击队送上的大礼!
“耿队长!这……这太贵重了!”林剑平郑重地将箱子抱在怀里,“这里面,很可能是敌人下一步清剿我们地下组织和游击队的核心计划!对我们太重要了!”
老耿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有用就好!我们游击队要这劳什子文件也没啥大用,能帮上你们城里同志的忙,值了!”他顿了顿,正色道:“林参谋,鬼子这次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上海滩会更不太平。你们有什么打算?”
小船在黑暗中顺流而下,朝着“老烟枪”安排的接应船坞驶去。林剑平看着老耿朴实的脸和游击队员们坚毅的眼神,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成型。
“耿队长,”林剑平的声音带着一种坦诚和邀请,“敌人的报复只会更疯狂。单打独斗,我们力量都太单薄了。既然目标一致——打鬼子!何不联手?”
老耿眼睛一亮:“联手?怎么个联手法?”
“情报共享,行动配合!”林剑平思路清晰,“我们在城内有情报网络,能摸清敌人的动向和部署。你们在城外有武装力量,机动性强,擅长袭扰。我们提供准确的情报和目标,你们负责精准打击!互相掩护,互相支援!拧成一股绳,才能给鬼子更大的打击!”
老耿和身边的几个骨干队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和赞同。
“好!”老耿重重一拍大腿,“林参谋快人快语!就这么定了!以后,你们城里的眼睛,就是我们游击队的耳朵!咱们里应外合,干他娘的!”
小船在黑暗中轻轻靠上废弃船坞腐朽的木桩。“老烟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当看到林剑平怀中那个黑色公文箱时,连这个见惯风浪的老地下党员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林剑平将箱子郑重交给“老烟枪”,要求立刻通过最安全的渠道送回“地火”,由苏晓寒尝试破解。同时,她与老耿约定了初步的联络方式和紧急信号。
“耿队长,后会有期!保重!”林剑平抱拳。
“林参谋保重!城里有事,尽管招呼!”老耿豪爽地回礼。
游击队员们的小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的河道,消失不见。林剑平、周小虎、赵立博在“老烟枪”的带领下,也迅速消失在船坞的阴影中,向着“地火”安全屋返回。
虽然“砧上取火”行动过程惊险万分,意外频出,最终未能阻止交易的核心(松岛惠子拿走了“梅机关”的密码箱),但他们却意外地缴获了敌人的核心情报(“76号”的公文箱),更收获了游击队这个强大的盟友!
冰冷的苏州河水依旧沉默流淌,但水面之下,一股新的、更强大的抗日力量,正悄然汇聚。林剑平拖着伤腿,走在回“地火”的路上,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与松岛惠子、酒井美惠子的较量,进入了新的阶段。孤军奋战的“破樱”小组,终于不再孤单。反击的烈焰,即将在沪西的芦苇荡和上海滩的暗影中,更加猛烈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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