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镇主阵地的厮杀声浪，如同沸腾的钢水，隔着几里地都烫耳朵。
指挥部所在的李家沟后山洼地，相对安静些，但空气里的紧张快绷断了。
林剑平深蓝旗袍的下摆沾满泥点，站在简易沙盘前。
电话线像蛛网从外面扯进来，几个通信兵嗓子都喊哑了。
苏晓寒守在电台旁，耳机紧扣，手指在密码本和记录纸间飞快移动。
“三号防区缺口堵住了！
西连拼光了半个连……鬼子坦克又上来了！”一个通信兵对着话筒吼，脖子上青筋暴起。
“西侧高地请求炮火！鬼子佯攻变主攻了！人海往上涌！”
“王营长那边……毒气泄漏点还没完全堵死！需要支援！需要防毒面具！”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砸过来。
林剑平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压着风暴。
她抓起另一部电话：“陈司令，主阵地压力太大，预备队……”
话音未落！
轰隆隆——！！！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毫无征兆地在指挥部所在的山洼外围猛烈炸开！
地动山摇！顶棚的泥土簌簌落下！电台桌上的马灯被震翻，火苗呼地窜起，点燃了散落的纸张！
“炮袭！鬼子发现我们了！”有人嘶声尖叫！
爆炸点极其精准！第一轮炮火就覆盖了指挥部外围的警卫阵地和通讯天线！
紧接着，更密集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落！目标首指这处隐蔽的洼地！
“保护电台！转移！”林剑平厉喝，一脚踢开燃烧的纸张，扑向最重要的电台。
苏晓寒己经死死抱住机器，用身体挡住飞溅的泥土和碎石。
轰！一发炮弹在指挥部门口不远处炸开！气浪如同巨锤，狠狠撞开草帘门！
破碎的木屑像子弹一样横扫进来！守在门口的赵立博闷哼一声。
肩膀瞬间被撕开一道血口，整个人被掀飞撞在土墙上！
“老赵！”周小虎想冲过去。
“别管我！保护队长和电台！”赵立博满脸是血，挣扎着想爬起来。
炮火越来越密集，爆炸的闪光不断撕裂昏暗的指挥部。
电话线被炸断了好几根，彻底哑了。
唯一的电台天线也遭到破坏，苏晓寒徒劳地调试着旋钮，耳机里只有刺耳的忙音。
“通讯……断了！”苏晓寒的声音带着绝望。
林剑平的心沉到谷底。指挥部暴露，通讯中断，指挥官失联！
这意味着前沿阵地失去统一指挥，变成各自为战的孤岛！
更糟的是，陈毅峰支队长刚才就在靠近前沿的观察所！
“必须恢复通讯！找到陈司令！”林剑平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爆炸的轰鸣。
她扫了一眼指挥部里的人：苏晓寒抱着电台，脸色惨白。
赵立博靠在墙边，肩膀血流如注；周小虎眼睛赤红，手里紧握着一把沾血的匕首。
“小虎，你留下，照顾老赵和晓寒，守住电台，想办法恢复联络！”
她语速飞快，“沈逸飞！跟我去前沿找陈司令！”
“队长！外面炮火……”周小虎急喊。
“没时间了！”林剑平打断他，从腰间拔出勃朗宁手枪。
咔哒一声顶上火，“沈逸飞，走！”
两人弯腰冲出摇摇欲坠的指挥部大门。外面己是地狱景象。
炮弹不断落下，炸出一个个焦黑的深坑，燃烧的树木噼啪作响，硝烟浓得呛人。
警卫连的战士正在残破的工事后与一股渗透进来的日军步兵激烈交火，子弹嗖嗖乱飞。
“从侧面绕过去！”林剑平指着洼地边缘一条被炮火犁过、相对低洼的干沟。
她率先跳下沟，深蓝旗袍在焦土和弹坑间快速移动。
动作敏捷得像只狸猫，只是每一次弯腰跃进，紧绷的布料都限制着幅度。
沈逸飞紧随其后，手中端着一支缴获的百式冲锋枪，警惕地扫视西周。
炮弹不时在附近炸开，灼热的气浪和泥土碎石劈头盖脸砸来。
他们必须压低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爬行。
刚爬过一道土坎。
哒哒哒哒——！
一梭子机枪子弹突然从侧前方一片燃烧的灌木丛后扫来！
打得他们头顶的土块噗噗乱飞！
“鬼子机枪点！”沈逸飞低吼，猛地将林剑平扑倒在地！
子弹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在焦土上犁出一道深沟！
林剑平被压在下面，鼻子里全是硝烟和泥土的味道。
她侧过头，看到沈逸飞背上军装被灼热的弹道气流撕开一道口子，皮肤焦黑。
“没事！”沈逸飞咬牙撑起身，冲锋枪对着灌木丛方向就是一个长点射！
子弹打得枝叶乱飞，暂时压制了对方的火力。
“绕不过去！只能冲！”林剑平看清了地形，前方是开阔地，那挺机枪卡死了去路。
她指着机枪点右侧一个被炸塌的掩体废墟，“我吸引火力！你从右边摸过去，干掉它！”
不等沈逸飞反对，林剑平己经猛地跃起！深蓝的身影在弥漫的硝烟中异常显眼！
她朝着与掩体废墟相反的方向疾跑，手中的勃朗宁手枪不断开火！
“八嘎！那边！”日军机枪手果然被吸引，调转枪口追着林剑平扫射！
子弹在她脚边溅起一串串泥土！
沈逸飞眼睛都红了！
他像猎豹一样从地上一弹而起，利用这宝贵的几秒钟，弓着腰，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片掩体废墟！
脚下被炸松的泥土不断打滑，但他不管不顾！
林剑平被猛烈的机枪火力压制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子弹打得石屑乱飞，压得她抬不起头。
旗袍的下摆被一块锋利的弹片划开，露出小腿上渗血的擦伤。
沈逸飞终于扑进了掩体废墟。距离日军机枪点只有不到三十米了！
他半跪在地，冲锋枪稳稳架在焦黑的断木上，瞄准镜套住了那个正疯狂扫射的日军机枪手后脑。
砰！砰！砰！
精准的三发点射！
机枪的嘶吼戛然而止。
“走！”沈逸飞朝林剑平的方向吼了一嗓子。
林剑平立刻从石头后跃出，两人汇合，继续向炮火最猛烈的前沿冲去。
身后，那片燃烧的洼地指挥部，在日军的持续炮击下，己彻底被浓烟和烈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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