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棚内,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沉重的寂静渐渐被日常的琐碎和求生的韧劲所取代。
陆川埋头在那堆从实验楼“电工实验室废墟”里淘来的宝贝中,小螺丝刀在他指尖灵活翻飞,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稳压二极管焊接到应急灯的核心电路板上。
微弱的焊锡气味混合着保温棚内特有的、混杂着汗味、压缩饼干和金属尘埃的空气。
“成了!”陆川猛地抬头,眼镜片上反射着应急灯骤然稳定明亮的光线,脸上是攻克难关后特有的、近乎狂喜的专注:
“应急灯电源模块修复!电压很稳!收音机外接电源有戏了!”他迫不及待地将应急灯的USB输出口插到自己那台饱经风霜的收音机上。
保温棚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陈雨桐摆弄她那些危险瓶罐的“叮当”声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川手中的收音机上。一阵令人心焦的电流“滋滋”声后,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带着明显电流杂音的男声断断续续传出:
“……重复……这里是……图书馆……坚持……需要……救援……低温……物资匮乏……重复……救命……”
“是图书馆!他们还活着!”许菲菲激动地低呼,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
苏晨裹紧了毯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欣喜:“真的……真的有人在……”
“坚持,物资匮乏,低温……”周明远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眉头紧锁。
这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也带来了更紧迫的压力——图书馆的幸存者状态比他们想象的更糟。
王浩己经迅速翻开他的记账本,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低声计算:
“以图书馆的规模和可能的幸存者数量估算,食物、燃料、御寒物资的消耗速度……我们的储备远不足以支援,要确认对方具体需求和位置。”
“联系?怎么联系?”孟翔用棒球棍无聊地戳着保温棚的泡沫板,“对着空气喊?‘喂!图书馆的朋友!你们好吗?’然后等回声?”
“天线!”陆川立刻接口,手指激动地敲着收音机外壳,“信号太弱了!我们需要更强的天线!图书馆楼顶有铜像吧?金属的!如果能把它接上,信号强度至少翻倍!说不定就能进行双向通话了!”
“铜像?”孟翔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仿佛听到的不是希望而是噩耗,“大哥,图书馆几楼?七楼顶楼天台!爬上去?外面还冰天雪地,满世界都是指丧尸。!我这肱二头肌是练来打球的,不是用来当登山镐的!”
“铜像是理想目标,”周明远冷静分析,目光扫过众人,“但陆川说得对,我们需要提升信号。有没有更现实、风险更低的替代方案?任何能导电的、够长的金属都行。”
许菲菲立刻翻出她那本宝贝似的、边缘己经磨损的地理系手绘校园地图册,迅速翻到食堂区域:
“食堂!食堂后厨有个露天小平台,平时用来晾晒抹布和工作服的!我记得那里有几根不锈钢的晾衣架!长度和导电性应该够用,而且位置在二楼,比图书馆天台容易接近多了!”
“晾衣架?”林佳思考片刻,点头确认,“对,我之前做食堂志愿者的时候去过食堂后厨,从员工通道进去相对隐蔽,小平台确实有金属晾衣杆。缺点是……要穿过一段露天的走廊,风雪大,而且如果丧尸被低温‘驱赶’到背风处,那里可能是聚集点。”
“风险与收益评估,”王浩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陆川的收音机、许菲菲的地图之间移动,他没有首接说“必须去”,而是清晰列出了逻辑链,去食堂的风险和收益,去图书馆的风险与收益,将决策的权重交给了诸位小伙伴。
周明远看着地图上食堂的位置,又看看窗外依旧灰暗但风雪似乎小了些的天空,以及同伴们眼中混合着希望和担忧的神色,做出了决定:
“明天出发!目标食堂后厨晾衣架。速去速回,安全第一。孟翔、陈雨桐跟我去。林佳、许菲菲,沈知夏,苏晨留守,注意警戒和接应。陆川,抓紧时间调试设备,等我们回来。”
“收到!”孟翔虽然嘴上抱怨,但身体己经很诚实地开始活动手腕脚腕,检查他的棒球棍。陈雨桐则迅速将几瓶基础版燃烧弹塞进战术腰包,动作麻利得像要去上实验课。
翌日,快递站堡垒内,弥漫着一种大战前的平静与琐碎并存的微妙气氛。
应急灯稳定的光芒取代了之前闪烁不定的微光,将保温棚内照得亮堂了些。
孟翔百无聊赖地用棒球棍挑起一块冻得梆硬的牛肉干,在灯光下晃来晃去,投下的影子在泡沫板墙上张牙舞爪。
“王抠抠,”孟翔拖长了调子,一脸嫌弃,“你这‘战略储备’牛肉干,比我室友那过期三个月的健身蛋白棒还难啃!确定这玩意儿不是从兵马俑陪葬坑里挖出来的?”
王浩正站在一块充当黑板的破旧白板前,一丝不苟地更新物资清单和风险公式,头也不抬,声音平稳无波:
“更正,这是‘高密度生存蛋白棒’。主要成分是脱水牛肉,盐,比你手里的棒球棍有用。” 他在“耐储存蛋白质”项下画了个有力的勾。
周明远蹲在窗边的光线里,专注地擦拭着他那根饱经战阵的钢管。
昨夜在实验楼撤退时,被丧尸抓扯得快要断裂的背包带还歪歪扭扭地挂在周明远肩上,像一条狼狈的流苏。
他正用从保温棚上省下来的铝箔条,一圈圈仔细地缠绕、加固着那条背包带,动作沉稳而耐心。
“准备好了吗?下午就要出发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好啦。”孟翔的回应瞬间在保温棚内立体环绕,他夸张地比划了几个健身动作。
“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陈雨桐晃了晃手里刚灌满的、颜色可疑的燃烧瓶,瓶身上还用马克笔画了个潦草的骷髅头和两根交叉的小火苗。
“正好,借这个机会,试试我这改良版‘末日香水’的威力——独家秘方,还加了点实验室借的氯苄,保证让挡路的‘好学生’们涕泪横流,回味无穷!” 陈雨桐特意加重了“独家秘方”西个字。
“不是借,是‘战略物资的合规转移’。”王浩严谨地纠正道,粉笔尖精准地在白板“化学试剂/致命武器”项旁边画了个圈,并在旁边标注了一个小小的“催泪弹”。
陆川从一堆电路板、电线和小元件中抬起头,眼镜滑到了鼻尖,他推了推,眼神还带着点沉浸在电子世界的茫然:
“其实理论上,天线只要导电性好、长度足够就行。食堂后厨那个不锈钢晾衣架应该也能凑合着用。我记得我爸跟我讲过,他年轻的时候就在电视大锅上缠各种铁制品,信号增强效果贼好。”
“晾衣架在食堂后厨的小平台,”许菲菲立刻接话,翻着她那本被翻得卷了边的地理系手绘校园地图册,指着食堂区域,“位置我标出来了。但要过去,得穿过一小段露天的连接走廊。那地方……”
她顿了顿,眉头微蹙,“雪后结冰特别滑,而且背风,我担心那些丧尸会挤在那儿……嗯,‘晒太阳’?”
“丧尸也还会晒太阳?”苏晨好奇地凑近窗台,踮起脚尖,对着冰冷的玻璃呵出一口白气。雾气迅速在玻璃上凝结,又被她用指尖无意识地画出一朵小小的雪花。
“低温环境下,它们的生理活动降到极低,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还在。”林佳一边清点着急救箱里所剩无几的止血棉和绷带,一边用她特有的、平静无波的口吻解释。
“寻找相对背风、不那么寒冷的地方聚集,是一种保存能量的‘蛰伏’行为。本质上,和我们拼命寻找这个保温棚一样,都是生物体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策略。” 她将最后几片止血棉小心地包好,放回箱子。
沈知夏正将最后一块加固用的木板钉在窗户缝隙上,榔头敲击的“笃笃”声带着一种稳定的节奏感。细碎的木屑像金色的雪花,落在她印着“Being-in-the-world”的喷字羽绒服上。
“海德格尔说,‘人是被抛入世界的’,”她停下动作,声音平静,“现在看来,我们是被精准地抛入了一场末日剧本里,连排练的机会都没有。”
“抛得还挺有准头,”孟翔撇撇嘴,用棒球棍戳了戳保温棚的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这‘狗窝’里当钉子户了。” 他给这个由桌子、快递箱和各种杂物堆砌的避难所起了个新名字。
午后的阳光,在短暂地达到一天中最盛的峰值后,开始懒洋洋地西斜。
保温棚内的温度也随着光线的减弱而缓慢下降。
众人利用这难得的“安全时段”,在课桌和快递箱构成的狭窄缝隙间,清理出一小片相对平整的区域,用几本厚厚的教材叠起来,充当临时“餐桌”。
王浩做出了一个让孟翔几乎要热泪盈眶的决定——他罕见地多分发了食物作为“午间能量补充”。
当然,附加条件是明确的:
“孟翔,用你手边的铝箔条,把我的计算器外壳破损处修补好。要密封严实,不影响按键功能,外观……尽量规整。” 王浩把那个屏幕有道裂痕、外壳也缺了一角的计算器推到孟翔面前。
“这算工伤补贴还是技术劳务费?”孟翔嘟囔着,但还是飞快地接过了那半块珍贵的饼干,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慢慢化开,另一只手己经拿起铝箔条,笨拙却认真地在那计算器破损的边角处折叠、按压,试图弄出品牌Logo的棱角感。
“王抠抠,你这计算器年纪比咱们学校新建的体育馆还大吧?修好了能当古董拍卖不?”
“战略物资的价值在于其功能,而非年代。”王浩淡淡回应,目光却紧紧盯着孟翔的动作,仿佛在监督一项精密工程。
另一边,陈雨桐正用一把小镊子,夹着一片从破碎实验仪器上找到的、边缘相对平滑的玻璃碎片。
她小心地调整着碎片的角度,让它捕捉从保温棚“观察窗”透进来的、越来越弱的阳光,将一道微弱但集中的光斑反射到陆川面前的电路板上。
“看,简陋版聚光镜兼信号反射器,”她语气带着点小得意,“给你照明加Buff。怎么样陆工,你的‘耳朵’还缺啥关键零件?电阻?电容?”
“缺,都缺。”陆川头也不抬,手指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个米粒大小的电阻,试图焊接到一个极其微小的焊点上,“但更缺一把趁手的、小号十字螺丝刀!我包里那把是修自行车用的,在这儿使起来跟拿铁锹绣花似的!”
“早说啊!”孟翔突然像变魔术一样,从他那件沾着机油和不明污渍的工装裤兜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手柄都掉漆了的小号十字改锥,“哎嘿!前几天在文印店设备间‘战略转移物资’时顺的!比王浩记账本上最早那页的日期还古老!能用不?”
王浩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接管这个“战略工具”。
“诶诶诶!”孟翔眼疾手快地把改锥攥紧,藏到身后,“王浩同学,这玩意儿现在姓孟了!我己经给它开过光了!”他一脸虔诚。
“化学课代表友情提示,”陈雨桐优雅地伸出手,“未经消毒的工具接触精密电子元件,后果堪比往浓硫酸里倒水——boom!或者至少是接触不良。给我,我用75%乙醇深度清洁消毒后再转交给陆工。专业流程,童叟无欺。”
“化学课代表还兼职后勤保洁和消毒供应中心?”孟翔挑眉,但还是把改锥递了过去。
“不然怎么说‘末日生存,技多不压身’?我可是在实验室训练过的,清洁器材,打扫地面,擦桌子,每个工科生的必备技能。不信你问周哥,他肯定也是熟练工。”陈雨桐接过改锥,麻利地从她那个仿佛哆啦A梦口袋的战术腰包里掏出小瓶酒精和棉签,开始认真擦拭。
周明远看着他们笑闹斗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场景莫名地熟悉,像极了宿舍里,几个室友为了抢最后一包辣条或者谁去拿外卖而拌嘴的日常,“是啊,我以前说如果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去开个家政公司,专门给人打扫卫生。”
“周明远,”林佳拿着绷带和一小瓶所剩无几的碘伏走过来,“处理一下手臂,别感染了。”她的目光落在周明远的小臂上。
周明远一愣,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才发现自己左臂袖口处被划开了一道不算深但挺长的口子,边缘有些红肿,隐隐渗着点血,里面还扎着几根细小的木刺。
是昨天在实验楼搬动挡路的重物时,被碎裂的木柜边缘划伤的。高度紧张下,他竟完全没感觉到疼。
“嘶……”沈知夏己经默默递来了打开的碘伏棉签盒,眼神里带着关切。苏晨则帮忙整理急救箱里所剩无几的棉球和纱布,吐槽道“周哥你是,有事真上啊,你真的,我哭死。”
孟翔探过头来,一脸“让我看看有多严重”的表情。
周明远朝他翻了个白眼,当林佳用镊子夹起蘸满碘伏的棉签,精准地压在那道伤口上消毒时,他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变成痛苦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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