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夜色，浓稠如墨。
磨盘山，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静静地吞吐着山间的雾气。
日军第六师团的先头部队，像一条钢铁巨蟒，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山口。履带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刺耳。
带队的日军大佐，名叫坂田信哲，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举着望远镜，审视着前方黑沉沉的山体，眉头紧锁。
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情报说，支那军的王牌三十六师就埋伏在这里。可他没有听到一丝犬吠，没有看到一点灯火。这不符合常理。
“通讯兵，”他压低声音，“联络后方指挥部，确认‘樱落计划’没有变更。”
“哈伊！”
就在这时。
“咻——砰！”
一朵绚烂的，红色的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猛地窜上夜空，在最高点轰然炸开。
那不是军用信号弹。
那更像是……过年时，乡下财主家放的二踢脚。
坂田信哲愣住了。
下一秒，他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震！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山谷的最窄处传来。爆炸的威力，远超任何一种制式地雷。那是由几十个铁匠，用张烈提供的图纸，将上百斤的黑火药和无数铁砂、碎石、断裂的马蹄铁，塞进一口废弃的大铁钟里，做出来的土制玩意儿。
袍哥们管它叫，“阎王钟”。
一钟，送一队人上路。
打头的两辆九五式轻型坦克，连同后面的一个步兵小队，瞬间被掀上了天。火光，像一头被激怒的巨龙，从地底喷薄而出，将半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
坂田信哲被气浪掀翻在地，耳朵里“嗡”的一片轰鸣，什么也听不见。
他只看到，山谷两侧的峭壁上，山洞里，树林后，陡然亮起了成百上千个火点！
“哒哒哒哒——！”
这是国军早己部署好的，马克沁重机枪的咆哮。交叉的火网，瞬间封锁了整个谷口，将后续涌入的日军，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扫倒。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那些毫无章法，却又无处不在的攻击。
“砰！砰砰！”
那是袍哥们手里的老式猎枪和“汉阳造”，子弹不知道会从哪个山洞里射出来，专打军官和机枪手。
“轰隆！”
山道上，一块磨盘大的巨石，被人从悬崖上推了下来，带着千钧之势，将一辆运兵卡车砸成了铁饼。
“妈的东洋杂碎！你张爷爷在此！”
张烈赤着上身，挥舞着一把比他胳膊还长的开山刀，一脚踹开一个端着三八大盖的日本兵，像一头人形的暴熊，带着一群嗷嗷叫的袍哥，从一个隐蔽的侧面山洞里，杀了出去。
他们没有严密的战术，没有统一的指挥。
他们唯一的战术，就是打闷棍，下黑手，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将这群闯入他们地盘的入侵者，撕成碎片。
一个袍哥，抱着一捆点燃的炸药，从树上跳下，与一辆装甲车同归于尽。
一个矮小的汉子，用一把杀猪刀，捅穿了坦克观察口的缝隙，将里面的驾驶员活活捅死。
还有人，将淬了毒的竹箭，从林子里射出来，无声无息地收割着生命。
这根本不是一场现代战争。
这是一场，原始的，野蛮的，毫无道理可言的，屠杀。
第六师团，这支被誉为“帝国之花”的精锐部队，在踏入磨盘山的第一刻起，就陷入了泥潭。他们引以为傲的火炮，在这里施展不开。他们精密的战术配合，被混乱的战场彻底打乱。他们面对的，不是一支军队。
是一群，被惹毛了的，守护自己巢穴的狼。
坂田信哲的指挥刀，被一发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冷枪，打断了半截。他趴在地上，看着眼前这片血肉横飞的修罗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如此安静。
因为，他们走进的，根本不是什么埋伏圈。
他们是自己，走进了绞肉机里。
[军统安全屋。]
林默捏碎了那只风车。
他没有愤怒，没有犹豫。那张写着最后通牒的纸条，在他眼中，只是改变了棋盘上的一个变量。
他走到电话旁，拨通了张烈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那边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老弟！”张烈的声音，像打雷，“你听见没！过瘾！比他妈过年还热闹！”
“陆与书在磨盘山，他想用程医生逼我过去。”林默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妈的！”张烈在那头怒吼，“老子这就带人去剁了他！”
“不。”林默说，“你的任务不变。把第六师团，给我死死地钉在磨盘山。就像钉棺材一样，一根钉子都不能松。”
“那你……”
“另外，”林默打断他，“保护好程医生和那条船。如果船上少了一盒药，或者程医生掉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电话那头，张烈沉默了。他听出了林默话里的意思。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老弟，”张烈深吸一口气，“你要去哪儿？”
“我去杀人。”
林默挂断了电话。
他转身，看着墙上那张巨大的武汉地图。他的目光，越过了磨盘山那片被炮火染红的区域，落在了日军后方，那个代表着司令部的小红点上。
陆与书。
你想让我做选择题。
A，去磨盘山，与你决一死战，救程素心。
B，不去，程素心死，计划成功。
你以为，我只能在A和B之间选。
但你忘了，还有C。
林默的眼前，冰蓝色的光幕，轰然展开。
【S级任务：斩首。】
【失败惩罚：抹杀。】
这才是真正的，没有选择的选择题。
他走到房间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箱。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套崭新的，日军辎重兵的军服，一双不大合脚的军靴，还有一把保养得很好的南部十西式手枪。
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那身带着异国气息的军装。
然后，他看着箱子底，一枚银色的，薄如蝉翼的面具。
【道具名称：完美伪装面具】
【效果：生成指定身份信息，完美模拟目标人物的面部特征、声线及基础行为模式。持续时间：12小时。】
林默将面具，轻轻地，贴在了自己脸上。
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
他走到一面破碎的镜子前。
镜子里，不再是林默。
而是一个陌生的，面黄肌瘦，眼神带着一丝怯懦和麻木的日本青年。很普通，普通到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
【伪装身份己生成：第六师团，后勤辎重部队，一等兵，中村雄太。】
只有那双眼睛。
镜子里的那双眼睛，深处藏着的，依然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寒潭。
林默拿起那把南部十西式手枪，插进枪套。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是磨盘山震天的杀声。
身前，是日军后方，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临时指挥部。
他像一个幽灵，独自一人，逆着逃难的人流，走向那座即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风暴的中心。
陆与书，你的戏剧，该换个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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