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的强光手电筒如同六柄烧红的钢锥，狠狠扎进慕沉渊的瞳孔。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关节绷得惨白，枪口在周然眉心和地上那份浸透的合同袋之间细微地颤动。水珠顺着他湿透的鬓角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碎裂无声。
“慕沉渊！放下武器！重复！放下武器！” 扩音器的怒吼在空旷的骨灰寄存厅里撞出沉闷的回响。
慕沉渊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枪口却纹丝未动。他的视线死死锁住周然，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般的低吼：“周然…那份遗嘱密钥…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磨出来，浸着浓重的血腥气。
周然背靠着冰冷的寄存柜，肩胛处的枪伤被水流冲刷得边缘发白，疼痛让她微微蹙眉，但声音却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什么时候？慕总不如问问自己……” 她目光扫过地上那块漂浮在血水泡沫中的铜片，“…什么时候开始，连给‘素梅’扫墓，都要提前清场方圆五百米，连只野猫都不让靠近了？”
慕沉渊的瞳孔骤然缩紧！素梅的墓…那个他唯一允许自己流露脆弱的地方…周然竟然…！
“清场？” 周然嗤笑一声，水珠从她湿透的发梢滴落，“您防得了人，防得住鸟吗？” 她抬起没受伤的手臂，指向高处通风口锈蚀的铁栅栏缝隙，“那几只您嫌吵，让人赶了又赶的灰喜鹊…筑巢的枯枝里，刚好卡着您母亲骨灰盒封口时崩飞的一小块铜片。” 她的指尖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将那段隐秘的往事残忍地钩出，“您每次去，抱着‘素梅’的骨灰盒，对着墓碑喃喃自语的那些话…那些关于‘素梅’生日、关于您童年、关于…遗嘱执行触发条件的只言片语…” 她顿了顿，声音淬了冰，“…都被风吹进了鸟巢，粘在了这块铜片上。”
慕沉渊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他抱着素梅骨灰盒在墓前独处的画面，那些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的痛苦和秘密…竟然被几只该死的鸟…！
“您母亲，” 周然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冰锥凿向慕沉渊最后的防线，“姜晚宁女士，在遗嘱附录里写得清清楚楚！” 她不顾肩伤剧痛，猛地弯腰，染血的手指精准地捏起水洼里那块铜片，高高举起！强光下，铜片边缘被水流冲刷后显露的细小字迹狰狞刺目：
【遗嘱执行密钥：素梅生日】
【触发条件：遗嘱保管人（周然）出示密钥 + 遗嘱正本确认 + 公证处生物信息验证（慕沉渊声纹）】
“生物信息验证？” 慕沉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枪口因手臂的颤抖而微微晃动，“声纹？周然，你是不是被水泡傻了？拿块破铜片就想……”
“破铜片？” 周然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慕总书房那套价值千万的顶级安防系统，核心声纹锁的原始采样模板…” 她将铜片翻转，背面一道细微的刻痕在强光下反射出冷光，“…不就是您母亲临终前，在病床上最后一次呼唤‘素梅’名字时，被隐藏麦克风录下的那声气若游丝的‘汪’吗？”
慕沉渊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母亲临终前，他握着她的手，她涣散的目光望着虚空，嘴唇翕动，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那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模仿小狗的呜咽…那是她留给“素梅”的告别…那声音…竟然成了他锁死自己最致命秘密的钥匙？！
“那份真正的、完整的遗嘱正本，” 周然的声音如同宣判，每一个字都砸在慕沉渊摇摇欲坠的神经上，“连同您母亲留下的所有原始录音备份，根本不在您那个号称防核爆的书房保险柜里。” 她染血的指尖点向自己脚下湿冷的地面，“它就在这儿！在青霞山公墓管理处最不起眼的旧档案室，编号‘己故宠物寄存区’的废弃硬盘阵列里！和‘素梅’的骨灰寄存记录锁在一起！钥匙…” 她晃了晃手中的铜片，“…就是这块被您母亲亲手掰下来，藏在‘素梅’骨灰盒夹层里的‘狗牌’！”
“不可能！” 慕沉渊嘶吼，枪口猛地抬起对准周然眉心，“你诈我！”
“诈你？” 周然迎着枪口，不退反进，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慕总要不要现在打个电话问问您那位忠心耿耿的赵特助？问问他三天前，为什么偷偷摸摸去了一趟公墓管理处？问问他，为什么在‘素梅’的骨灰寄存记录上，多了一条‘亲属调阅声纹档案备份’的加密日志？” 她盯着慕沉渊骤然变色的脸，“您以为他真是去替您缅怀爱犬？他是去替您灭口的！可惜…他晚了一步！他找到的硬盘…是空的！因为真的…” 她一字一顿，如同重锤击鼓，“…在我拿到这块铜片的当天，就被我拷贝出来，连同密钥一起，快递到了最高检反贪总局的特别受理窗口！”
“滴——呜——滴——呜——”
不同于警笛的、更加尖锐、更具穿透力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公墓外凝滞的空气！那是检察院专用车辆的警笛！
“最高检特别调查组！” 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穿透墙壁，“慕沉渊！你涉嫌巨额职务侵占、跨境洗钱、危害公共安全等多项重罪！立即放弃抵抗！”
慕沉渊的身体晃了一下，枪口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下垂。他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被彻底背叛的狂怒，以及一丝…大厦将倾的绝望。他死死盯着周然，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周然…你够狠…”
“狠？” 周然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肩伤在冰冷的水汽和巨大的压力下阵阵抽痛，但她站得笔首，“比不上您慕总，用亡母的遗愿当锁，用对一条狗的思念做钥匙，把自己最肮脏的秘密锁在母亲和爱犬的安息之地旁边！这份心思…这份算计…”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控诉，“…才是真的狠毒！您对得起姜晚宁女士吗？对得起‘素梅’吗？！”
“闭嘴！！” 慕沉渊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暴怒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最后一丝理智！他猛地抬起枪口，不再犹豫，食指狠狠扣下！
砰！砰！砰！
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几乎同时炸开！不是来自慕沉渊！
三颗子弹精准地打在慕沉渊持枪的手腕、手肘和肩关节！特警狙击手开火了！
“呃啊——！” 慕沉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枪脱手飞出，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向后踉跄，重重撞在冰冷的骨灰寄存架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昂贵的西装和身下的积水！
“控制目标！” “保护人质！” 特警如潮水般涌入，瞬间将在地的慕沉渊死死按住！
周然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剧烈的疼痛和失血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靠着寄存柜才勉强站稳。
“周小姐！你怎么样？” 一名女警迅速上前扶住她。
周然摇摇头，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却越过混乱的人群，投向被死死按在地上、因剧痛和愤怒而面容扭曲的慕沉渊。她染血的手指，还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铜片。
“慕沉渊，”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带着尘埃落定的冰冷，“您母亲留给您的最后一把钥匙…” 她缓缓抬起手，铜片在强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开的不是金库，是监狱的门。”
她松开手指，那块沾着血污、刻着【遗嘱执行密钥：素梅生日】的铜片，“当啷”一声，掉落在慕沉渊眼前浑浊的血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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