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色的冷光下,那裹着破旧灰布、动作僵硬如木偶的佝偻身影,缓缓将“头”转向篝火的方向。两点微弱的绿光在兜帽的阴影下闪烁,如同坟茔间的鬼火,死死锁定在楚潇潇身上!
楚潇潇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死死攥紧手中燃烧的木柴,炽热的火焰灼烤着掌心也浑然不觉,身体绷紧如弓弦,挡在昏迷的谢琅身前。在这尘封百年、堆满杀器的地下秘库里,这诡异的存在比外面的追兵更令人毛骨悚然!
“谁…谁在那里?!” 楚潇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强迫自己首视那两点绿光,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虽然此刻她蓬头垢面,穿着粗布麻衣,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那灰布身影没有回答。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僵硬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尊被遗忘在岁月尘埃中的石雕。只有那两点绿光,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和…审视?
时间仿佛凝固。篝火噼啪作响,幽绿的夜明珠光芒无声流淌,堆积如山的锈蚀兵器在光影中投下扭曲狰狞的巨影。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土、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年腐朽的死寂。
就在楚潇潇的神经绷紧到极限,几乎要忍不住将火把掷出去时——
那灰布身影动了!
不是攻击,而是极其缓慢地、以一种极其僵硬怪异的姿态,向着篝火的方向,爬了一步。
“沙…沙…” 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楚潇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燃烧的木柴横在胸前:“站住!别过来!” 她的警告带着色厉内荏的尖锐。
灰影再次停下。它缓缓抬起一只裹在破布中的手。那只手枯瘦如柴,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指甲长而弯曲,沾满污垢。它没有指向楚潇潇,而是指向了…楚潇潇身后昏迷的谢琅!
“呃…呃啊…” 一阵极其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喉咙的声音,从灰布兜帽下艰难地挤出。那不是语言,更像是某种野兽濒死的呜咽,充满了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楚潇潇心头剧震!这怪物认识谢琅?还是说…它感知到了什么?
她顺着灰影手指的方向,看向谢琅苍白的面容。火光跳跃下,谢琅的眉头依旧紧锁,额角渗着冷汗,高烧带来的红晕还未完全退去。他薄唇微动,似乎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灰影见楚潇潇没有阻止的意思,又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向前爬了两步,距离篝火和谢琅更近了些。它始终保持着匍匐的姿态,仿佛某种卑微的臣服。那两点绿光紧紧盯着谢琅的脸,兜帽下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楚潇潇不敢放松警惕,手中的火把依旧戒备着。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灰影似乎…没有恶意?至少目前没有。它更像是一个被遗忘在时间长河中的幽灵,突然看到了某种熟悉的、触动它灵魂的存在。
“你…认识他?” 楚潇潇试探着问道,声音放低了一些。
灰影猛地抬起头(如果那个动作能称之为抬头),兜帽下的两点绿光剧烈闪烁了几下。它用力地点了点“头”,动作依旧僵硬,却带着一种急切的肯定。然后,它再次指向谢琅,那只枯瘦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的“呃呃”声,充满了想要表达却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激动。
楚潇潇的心沉了下去。这灰影…似乎是个哑巴?而且神智可能也不太清醒?它把谢琅当成了谁?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谢琅突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楚潇潇耳中:
“…萧…战…北境…不可信…”
萧战?! 楚潇潇脑中如同惊雷炸响!这正是她在哀帝那份复国网络名单上看到的名字——“北境镇守使 萧战:手握重兵,态度暧昧,或可争取…”! 谢琅昏迷中怎么会提到这个名字?!他和前朝余孽萧战是什么关系?!
灰影显然也听到了这声呓语!它的身体猛地一震!那两点绿光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它不再犹豫,猛地向前爬了几步,几乎扑到谢琅身边!枯瘦颤抖的手伸向谢琅的脸颊,似乎想要触碰,却又在咫尺之遥停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呃…啊…殿…下…” 更加嘶哑、更加破碎的音节,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怆和狂喜,从灰布下艰难地挤出!
殿下?
楚潇潇如遭雷击!这灰影…竟然称呼谢琅为“殿下”?!前朝哀帝的太子?!这怎么可能?!谢琅是当朝定国公世子!他的父亲谢擎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功臣!
无数的疑问如同沸腾的开水在楚潇潇脑中翻滚!谢琅的身世…“父王”的呓语…哀帝的名单…北境萧战…还有眼前这个称呼他为“殿下”的神秘灰影…这一切碎片,正拼凑出一个令人惊骇的真相边缘!
“你叫他什么?” 楚潇潇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她蹲下身,尽量靠近灰影,目光锐利如刀,“殿下?他是谁的殿下?前朝太子吗?”
灰影猛地转向楚潇潇,两点绿光剧烈闪烁,充满了警惕和一丝敌意。它似乎在努力理解楚潇潇的话,枯瘦的手指指向谢琅,又指向自己,用力地点头,喉咙里发出肯定的“呃呃”声。然后,它又指向楚潇潇,用力摇头,身体向后缩了缩,表达着排斥。
它在说:他是我的殿下,不是你(楚氏)的!
楚潇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怪物的灰影,很可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死忠,甚至是守护这个秘库的守墓人!它神智或许不清,但那份刻入骨髓的忠诚却未曾磨灭!它把与哀帝血脉相似(?)或因某种特征而被它认出的谢琅,当成了它苦等百年的“殿下”!
这是危机,也是转机!这灰影熟悉这里!它知道出口!
“听着,” 楚潇潇强迫自己冷静,尽量放缓语气,指着谢琅,“他受伤了,很重!高烧!需要出去!需要药!需要大夫!” 她努力用简单的词汇和手势表达,“你知道出去的路吗?带我们出去!救他!”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谢琅肩胛的伤口(虽然包扎着,但渗血的布条触目惊心),又做出“走”的手势,最后指向秘库上方他们坠落下来的那个黑暗洞口。
灰影的目光在谢琅苍白的脸和渗血的伤口上来回移动。那两点绿光中流露出清晰的痛苦和焦急。它似乎完全理解了楚潇潇的意思。
“呃…呃!” 它用力点头,枯瘦的手指向秘库深处,一个堆满了巨大弩车残骸的角落方向。然后,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佝偻的身体和僵硬的关节让它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只能继续维持着匍匐的姿态。
楚潇潇明白了它的意思:出口在那边,但它行动不便。
“好!我背他!你带路!” 楚潇潇当机立断。谢琅的伤情不能再拖了!她立刻转身,再次咬紧牙关,试图将依旧昏迷、沉重无比的谢琅扶到自己背上。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极其沉闷、却异常清晰的撞击声,如同重锤敲打巨鼓,从他们头顶上方、那个他们坠落下来的方形洞口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碎石滚落的“簌簌”声!
楚潇潇和灰影的动作同时僵住!
楚潇潇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遥不可及的黑暗洞口!心脏如同坠入冰窟!
灰影也警惕地望向洞口,两点绿光中瞬间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咚!咚!咚!” 撞击声更加密集!更加沉重!显然有人在用重物强行撞击那块封住入口的翻板石板!
碎石和尘土开始从洞口簌簌落下!
追兵到了!是安王的人!还是张济带来的侍卫?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密道入口,甚至追踪到了这个陷阱的位置!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楚潇潇淹没!前有堵截(头顶追兵),后有…一个身份不明但暂时无害的灰影。出路在望,却被堵死在此!
灰影显然也意识到了巨大的威胁!它猛地转向楚潇潇,枯瘦的手指急促地指向弩车残骸的方向,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呃呃”声,似乎在催促她快走!然后,它竟然不再看谢琅,而是用一种决绝的姿态,拖动着僵硬的身体,向着秘库入口下方、那片堆满了尖锐武器残骸的区域爬去!它似乎想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即将破开入口的敌人!哪怕粉身碎骨!
“不!等等!” 楚潇潇急呼,她不能看着这唯一的向导去送死!
头顶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缝隙越来越大!幽绿的光芒下,己经能看到上方晃动的人影和火把的光亮!
“轰隆——!”
一声巨响!
那块沉重的石板,终于被彻底撞开,翻滚着坠入秘库深处,砸起一片烟尘!
刺眼的火把光芒如同利剑,瞬间刺破秘库的幽暗!几个身着黑色劲装、蒙着面的身影,手持利刃,出现在洞口边缘!冰冷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下方篝火旁的楚潇潇和她背上的谢琅!
“找到他们了!女帝和谢琅都在下面!”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为首的蒙面人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手一挥:
“放箭!格杀勿论!”
刹那间,数点寒星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索命的毒蛇,向着篝火旁无处可避的楚潇潇和昏迷的谢琅,激射而下!
楚潇潇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她本能地想扑倒护住谢琅,但箭矢的速度太快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暴戾的咆哮猛地响起!
那个佝偻的灰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从武器残骸堆中弹射而起!它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挡在了楚潇潇和箭矢之间!
“噗!噗!噗!”
数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灰影的身体被数支强劲的弩箭穿透!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它向后踉跄,重重撞在楚潇潇身上!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溅了楚潇潇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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