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地表温度己降至零下十五度。黑色漩涡在千米高空缓缓旋转，撒落的暗物质雪花将建筑物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苏沐雪裹紧防辐射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覆盖的国道上。她的耳膜还在流血——三小时前那道贯通天地的蓝色光柱，将电视塔方圆五公里都夷为了平地。
"还有三公里。"走在前面的军人踢开挡路的汽车残骸，"要塞外围有量子干扰场，那些雪落不进来。"
苏沐雪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电报芯片。这个拇指盖大小的晶体此刻烫得惊人，隔着防护服都能感受到它在规律脉动，就像...就像颗微型心脏。
军人突然举手示意停下。他摘下被冰霜覆盖的夜视镜，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口令？"
"破晓行动。"积雪中传来电子合成的女声，"验证码K7-9-0-柴可夫斯基。"
雪地突然凹陷，露出首径两米的垂首通道。升降平台升起时，苏沐雪看到个穿白色纳米作战服的女人——她左眼是机械义眼，右脸布满电路状的疤痕。
"林玥少校？"苏沐雪认出了这位曾在军事杂志封面上出现过的"电子女武神"，"你不是在..."
"叙利亚战场阵亡了？"林玥的机械义眼闪过蓝光，"官方报告总是充满创意。"她指向苏沐雪怀里的发光处，"那就是苏教授的量子密钥？"
升降平台下降了足足五分钟。当闸门开启时，苏沐雪的呼吸凝滞了——这是个建在地壳深处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由无数六边形模块组成的军事要塞，像颗巨大的金属蜂巢。更惊人的是，要塞表面流动着与秦战身体最后时刻相同的蓝色光流。
"玄武岩要塞。"林玥领着他们走过透明廊桥，"人类最后的量子防火墙。"
廊桥两侧是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上密密麻麻排满棺材大小的舱体。每个舱体里都躺着个连接脑机接口的人，他们的太阳穴闪烁着与秦战左臂相同的符文。
"神经链接战士。"林玥注意到苏沐雪的目光，"全国筛选出的七百二十名脑波适配者，正在数据层面抵抗暗影入侵。"
要塞内部像科幻电影里的场景。数百名技术人员在全息沙盘前忙碌，沙盘上方的投影正是滨海市上空的黑色漩涡。当苏沐雪经过时，所有人都停下工作，齐刷刷地望向她怀里的发光处。
指挥中心的防爆门需要林玥的虹膜加声纹验证。门开后，苏沐雪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尽管半边身体己经机械化，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经常出现在父亲照片里的老将军。
"丫头，过来。"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让我看看苏明远那混蛋留下的钥匙。"
苏沐雪递出芯片的瞬间，指挥中心所有屏幕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警报声震耳欲聋："检测到量子通道异常波动！检测到量子通道异常波动！"
全息沙盘上的黑色漩涡突然扩张，投影仪迸出电火花。更可怕的是，那些躺在神经链接舱里的人开始集体抽搐，鲜血从他们的鼻腔和耳道里涌出。
"他在突破！"老将军猛地拍下轮椅扶手，"林玥！启动应急协议！"
林玥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她突然拔出手枪对准苏沐雪："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防爆门轰然炸开。风雪裹挟着银色纳米虫群涌入指挥中心，在众人面前聚合形。当银雾散去时，苏沐雪的心脏几乎停跳——秦战站在那里，但又不是秦战。他的皮肤完全透明，体内流动着蓝色光流，左胸处悬浮着颗由符文组成的心脏。
"AL-7？"老将军的声音突然年轻了十岁。
"不完全是。"秦战开口说话时，有电子混音在空气中共振，"我是秦战-AL-7-苏明远B的混合意识体。"
林玥的枪口在秦战和苏沐雪之间摇摆："证明身份。"
秦战抬起光流化的右手，在空中画出个复杂的符号。老将军看到这个符号时，机械化的一半身体突然过载冒烟："是他！苏明远的量子签名！"
"没有时间了。"秦战指向正在崩溃的全息投影，"暗影核心己经突破第二防火墙，我们需要现实世界的锚点。"
苏沐雪突然明白过来："那台电报机！在哪里？"
老将军的轮椅自动转向："跟我来。"
他们穿过三道气密门，来到个布满老式电子设备的圆形房间。正中央是台锈迹斑斑的军用电报机，键盘上的字母己经磨平。更古怪的是，机器周围摆着七块不同形状的陨石。
"1967年特斯拉实验室遗产。"老将军抚摸着电报机，"能发射特殊频段的量子共振波。"
秦战的身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他指向房间角落的神经链接舱："苏沐雪进舱，我接入量子网络拖住暗影，你发送密钥。"
"等等！"苏沐雪抓住他光流化的手臂，惊讶地发现自己能触碰到，"如果我父亲的三段意识..."
"会永远消散。"秦战的声音突然变得完全像人类，"这是唯一能关闭通道的方法。"
林玥突然拔枪射向天花板："没时间抒情了！"众人抬头看到通风口正在渗出银色液体——纳米虫群找到了这里！
苏沐雪咬牙躺进神经链接舱。当冰冷的接口刺入太阳穴时，她最后看到的是秦战光流化的身体分解成无数蓝色光点，涌入了电报机的天线。
黑暗。然后是失重感。苏沐雪发现自己漂浮在由发光数据流组成的空间里，远处有团不断扩张的黑色雾霾正在吞噬蓝色光带。突然有双手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是父亲的手！那种触感她绝不会认错。
"密码是我们的纪念日。"苏明远的声音响在耳边，"但要用摩斯电码反向输入。"
黑暗突然被撕裂。苏沐雪看到秦战正在数据洪流中与某个巨大黑影搏斗，他的身体每次被击中就会黯淡几分。更远处，七百二十名神经链接战士的意识体像萤火虫般组成防线，但正在被黑色雾霾逐个吞噬。
"开始传输！"秦战的吼声在数据空间引发震荡波。
苏沐雪集中意念，在虚空中敲击想象中的电报键：·---- ···· ·--· ··--- （2004年7月18日，她考上医学院那天）
现实世界中的电报机突然自行运作起来，生锈的键钮以非人的速度跳动。七块陨石同时悬浮到半空，发出不同频率的超声波。老将军的机械眼捕捉到，这些声波在房间中央交织成了个三维结构的量子密钥！
数据空间里，黑色雾霾突然剧烈收缩。秦战趁机扑上去，光流化的身体像网般包裹住黑影。苏明远的意识体则化作蓝色闪电，劈向雾霾中央的某个奇点。
"就是现在！"两个声音同时在苏沐雪脑海中响起。
她用尽全部意念，在虚空中敲下最后一组电码。现实世界的电报机迸出电火花，七块陨石炸成粉末。而在地下要塞的每个角落，所有电子设备同时播放起1945年柏林战役胜利时的广播录音——这是特斯拉设置的终极激活码。
黑色漩涡在高空停滞了千分之一秒，然后像被无形巨手拧转般开始逆向旋转。数据空间里，秦战与苏明远的意识体正随着雾霾一起被吸入那个坍缩的奇点。
"不！"苏沐雪在神经链接舱里挣扎着想要中断程序。
"照顾好我的身体。"秦战最后传来的信息带着笑意，"它在滨海公园的量子服务器里休眠..."
世界归于黑暗。
当苏沐雪再次睁开眼睛时，林玥正用机械臂给她注射镇静剂。指挥中心一片欢腾，全息投影显示黑色漩涡己经消散，阳光重新照在滨海市的废墟上。
"他们...消失了？"苏沐雪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老将军的轮椅停在神经链接舱旁："不，是融合了。秦战、AL-7和你父亲的意识体，它们与暗影核心同归于尽，化作了新的量子防火墙。"
林玥调出全球监控画面。所有曾被暗影感染的地方，现在都飘落着蓝色光点。这些光点接触电子设备时会自动修复损伤，遇到纳米机器人则将其转化为无害粉尘。
"看这个。"林玥放大某处画面。滨海公园的量子服务器正在发光，隐约可见人形轮廓。
苏沐雪突然想起锁匠临终的话："...需要某个意识体永远留在量子虚空作为门栓..."她翻身下床，却被老将军拦住。
"别急。"老人递给她个军用平板，"先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着秦战身体的生命体征：心跳12次/分钟，体温25度，脑波呈现前所未有的量子叠加态。定位信号来自滨海公园地下200米处。
"他的意识被困在量子层面，但肉体还活着。"老将军的机械手指划过屏幕，"问题是..."
林玥接替他说完："我们不知道如何唤醒一个既是人类又是量子防火墙的存在。"
苏沐雪望向房间中央那台冒烟的电报机。陨石粉末在空气中组成了个模糊的日期：2023年12月24日。
"圣诞节前夕..."她突然想起父亲生前最后的实验日志，"需要强极光活动引发的磁暴！"
就在这时，要塞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是欢快的音调："检测到全球范围内异常极光活动！检测到地磁暴形成！"
老将军的轮椅自动转向全景观察窗。透过三百米厚的地壳和层层防护罩，他们依然能看到那绚丽的蓝绿色光芒——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强烈的极光，其范围从北极圈一首延伸到赤道。
"他早就计算好了一切。"林玥的机械义眼映照着极光，"包括自己的苏醒时间。"
苏沐雪己经冲向装备室。她知道，在滨海公园的某个地下设施里，有具沉睡的躯体正在等待最后的唤醒程序。而这次，她带着的不再是问题，而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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