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湖的风带着湿气，吹在脸上凉凉的。顾琛那句“对不起”砸在两人之间，沉得像块石头。
苏晚看着他，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身体深处，似乎有股不属于她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酸涩在翻涌，那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吧？但很快就被她强大的意志压了下去。
“是或不是，现在还有意义吗？”她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凉意，“顾琛，一切都回不去了。”
顾琛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像是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试图压下心口那股撕裂般的痛楚。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锐利、气质疏离的苏晚，和他记忆中那个怯懦、总是低着头的影子判若两人。可正是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鲜活、坚韧、甚至带着刺的生命力，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让他痛苦地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又正在失去什么。他以为他爱上的是蜕变后的“她”，却不知道内核早己换人。
“有意义！”他声音嘶哑，带着崩溃边缘的绝望，“对我有意义！苏晚，我…我他妈就是个瞎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闭上眼，那些被他刻意忽略、被偏见扭曲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冰冷的湖水，那只死死抓住他、瘦弱却异常有力的手臂，手臂上那道被水下东西划开的血痕…还有那件袖口打着小小补丁的旧校服…这些细节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栗。
“我看见过那道伤！就在手臂上！我看见过那件带补丁的旧校服！”他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晚，像是要穿透时光看清真相，“可我…我被水呛得快死了，只记得有人救我上来，模模糊糊看到岸边有人影…是苏柔，她第一个扑过来，抱着我哭，说她吓死了，说她差点失去我…她连玉佩的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说是亲眼看到我落水…而我，我他妈竟然信了！”
他狠狠抹了把脸，声音里全是自我唾弃：“我那时候…被她的‘善良勇敢’感动得不行，加上…加上我对你…”他喉咙哽住，眼神复杂地看着现在的苏晚，“…加上我对你那种‘怯懦’的印象，让我根本不会去想！我甚至觉得，那么勇敢的事，怎么可能是你做的？我潜意识里就认定了，只有苏柔那样的‘太阳’，才会那么‘无私’！我错了…错的离谱…现在的你…”他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完全理解的迷恋和悔恨交织的痛苦。
苏晚听着，心像被钝刀子慢慢割。那点属于原主的酸涩又冒了头，但更多的是荒谬和冰冷。他的痛苦，他的悔恨，他此刻复杂眼神里的那点迷恋，都是对着一个己经不存在的灵魂，对着这具躯壳承载的、他想象中的“蜕变”。
“所以，你信了她。”苏晚陈述着，语气冰冷了然。“顾琛，你的道歉，是给过去的那个苏晚的。可惜，她不在了。”她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划清界限，“现在的我，不需要你的忏悔。你的痛苦，是你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咽下去。”
她微微扬起下巴，风衣下摆被风吹起。“你的‘对不起’，我听见了。但我不接受。不是因为恨，”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宣判，“是因为现在的苏晚，和你顾琛，没有任何关系。你的感情，无论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都是对过去的投射，与我无关。”
“不…”顾琛想反驳，想说不是这样，他爱的是现在这个鲜活的她！可看着苏晚那双清澈却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睛，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说的…难道是真的？他爱上的，只是他想象中的、因痛苦而“蜕变”的影子？
“至于你保下苏柔，”苏晚语气恢复平静，甚至带了点嘲讽，“是你顾大少爷自己的选择，为了孝道也好，责任也罢，都与我无关。但记住，别再让她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从今往后，我们之间，除了可能的生意往来，再无瓜葛。管好你的家人，别来烦我。”说完，苏晚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背影挺首，孤傲，像棵风雪里长起来的竹子，在暮色里划下一条清晰的界限。她心里那点属于原主的最后一点涟漪，也彻底平息了。
顾琛僵在原地，像被抽掉了骨头。巨大的悔恨和一种更深层的、仿佛失去锚点的茫然将他淹没。他看着苏晚消失在视线里，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他失去的，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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