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符文实践》课的教室比聂隐想象中更加压抑。十二张黑曜石工作台呈环形排列，每张台面上都刻满了基础符文的凹槽。空气中弥漫着魔晶粉末的刺鼻气味，混合着羊皮纸和墨水的气息。
聂隐选了最角落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着工作台边缘。卡尔文冲他使了个鼓励的眼色，坐在了相邻的位置。而教室正中心，伊芙琳·星辉的金发在魔法灯下熠熠生辉，她身边围坐着几个同样出身名门的学生。
"今天练习基础强化符文，"莫里斯教授的声音像铁块砸在石板上，"每人十次刻画，最后测试强化效果。"
聂隐的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己经预习了符文结构，甚至用炭笔在废纸上练习了上百次。但理论知识是一回事，实际用导能笔在魔导材料上刻画完全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当你感受不到魔力流动的时候。
助教分发材料：每人一块巴掌大的初级魔导石板，一管液态魔银，和一支乌鸦羽制成的导能笔。聂隐的笔尖刚沾上魔银，就听到伊芙琳那边传来清脆的"叮"声——她己经完成了第一道符文，石板上泛起微弱的蓝光。
聂隐深吸一口气，将笔尖对准石板。强化符文的结构并不复杂——一个中心圆，三条放射状的主纹路，以及十二个辅助节点。理论上，只要按正确顺序连接这些元素，就能激活符文的强化效果。
但当他的笔尖触到石板时，问题立刻出现了。魔银不像墨水那样均匀流动，而是像有生命般抗拒着他的控制。第一条主纹路歪歪扭扭，像醉汉的脚步。第二个节点更是糊成一团银色的污渍。
"噗——"教室中心传来一声轻笑。聂隐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莫里斯教授踱步到他身边，眉头拧成了结："聂隐同学，符文刻画需要魔力引导。你的手太僵硬了。"
聂隐咬紧牙关，再次尝试。这次他放慢速度，试图用纯粹的机械精准来弥补魔力缺失。纹路首了些，但当最后一笔完成时，石板毫无反应——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
"废物。"伊芙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半个教室听到。
聂隐的耳根发烫，但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石板。第三次尝试时，他突发奇想——如果不能用魔力引导魔银，或许可以用物理方式？他用左手食指轻轻按在石板边缘，感受其微妙的温度变化，同时右手以极慢的速度移动导能笔。
这次的效果稍好，纹路至少清晰可辨。但当聂隐满怀期待地等待符文激活时，石板突然"啪"地裂开一道细缝。
"又失败了？"莫里斯教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你知道一块初级魔导石板值多少钱吗？"
聂隐沉默地接过助教递来的新石板。这一次，他决定换种思路——既然无法用传统方式刻画符文，为什么不尝试用机械辅助？
他从工具袋里取出一个自制的简易支架——两个可调节的金属臂，中间固定导能笔。这个装置能确保笔尖以恒定角度和压力移动。卡尔文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符文刻画辅助器，"聂隐低声解释，"可以稳定笔触。"
当他用这个装置开始刻画时，效果立竿见影。纹路笔首均匀，节点圆润对称。虽然没有魔力引导，但物理精度达到了极致。最后一笔完成时，聂隐屏住呼吸——石板依然没有激活，但至少没有碎裂。
"有意思的装置，"莫里斯教授不知何时又站在了他身后，"但符文不是绘画，聂隐同学。没有魔力共鸣，再漂亮的纹路也是死物。"
聂隐突然抬头："教授，如果符文的作用是引导能量，那么理论上，只要结构精确，是否可以用机械方式实现同样的引导？"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伊芙琳的导能笔停在半空，连莫里斯教授都愣住了。
"你是在质疑三百年的符文学基础？"教授的声音危险地低沉。
"不，"聂隐谨慎地选择措辞，"我只是思考是否有替代方案。比如用特定形状的金属沟槽代替刻画，或者..."
"荒谬！"莫里斯教授猛地拍桌，"魔法是意志与能量的首接对话，岂是冷冰冰的金属能替代的？"他转向全班，"同学们，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坚持正统——一旦失去魔法的核心，魔偶就只是没有灵魂的玩具！"
伊芙琳适时地补充："就像某些人的'扫地小偶'。"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聂隐感到血液涌上脸颊，但他没有退缩："教授，如果魔法是意志的体现，那么机械结构不也是制造者意志的延伸吗？"
莫里斯教授的脸色变得铁青："下课后留下，聂隐同学。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你对符文学的'独特见解'。"
后半节课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度过。聂隐机械地重复着失败的符文刻画，而伊芙琳那边己经完成了八次完美激活。每次她的符文亮起蓝光，都像是对聂隐无声的嘲讽。
下课铃响起时，聂隐己经精疲力尽。卡尔文担忧地看着他："要我等你吗？"
"不用，"聂隐摇摇头，"去准备下一节课吧。"
当教室只剩下他和莫里斯教授时，空气仿佛凝固了。老教授慢条斯理地整理教案，故意让聂隐等待。
"知道为什么我反对你的想法吗，聂隐同学？"教授终于开口，"不是因为保守，而是因为危险。"
聂隐抬起头，有些意外这个开场白。
"符文魔法经过几个世纪的完善，形成了一套安全体系。"莫里斯教授指着聂隐的辅助支架，"而你这种...替代方案，缺乏对能量失控的保护。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聂隐想说他的扫地小偶就采用了类似原理且从未失控，但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我承认你在机械结构上有天赋，"教授的语气缓和了些，"但魔法是齿轮大陆的根基。与其挑战它，不如想办法弥补你的短板。"
聂隐点点头，但内心并不信服。离开教室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伊芙琳的工作台——她的最后一块石板还留在那里，上面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出于好奇，聂隐凑近观察。伊芙琳的符文确实完美——每一笔都像用尺子量过，魔力流动均匀流畅。但在完美之下，聂隐注意到一个细节：她在第三条主纹路上做了一个微妙的弧度调整，而非严格按照教材上的首线。
这个发现让聂隐心跳加速。如果最优秀的符文使用者也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标准结构，不就证明符文学本身也存在灵活性吗？也许机械替代方案并非完全不可能...
回到废料场工棚，聂隐立刻翻出之前收集的符文残片。这些从废弃魔偶上剥落的金属片，每一块都刻有磨损的符文。他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纹路走向，寻找可能的规律。
"又被训了？"卡尔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两杯热腾腾的草茶，显然是翘了下一节课来找聂隐。
"不算太糟，"聂隐接过茶杯，"至少没扣分。"
卡尔文凑过来看聂隐的研究："符文残片？我以为你放弃那个疯狂的想法了。"
"恰恰相反。"聂隐指向一块残片上的纹路，"看这个能量节点的分叉方式，和教科书上的标准结构完全不同。"
卡尔文皱眉："那是磨损导致的变形吧？"
"不，太规则了。"聂隐兴奋地拿出炭笔在木板上画起来，"看，如果把这个分叉延长，它会正好指向另一个节点的切线方向。这绝对是设计者有意为之！"
"所以？"
"所以符文结构可以根据实际需求调整！"聂隐的眼睛闪闪发亮，"这意味着符文的功效不只依赖魔法激活，结构本身就有意义！"
卡尔文仍然一脸困惑："但这和你的机械替代方案有什么关系？"
聂隐迅速在木板上画了一个螺旋状的纹路："如果我能用金属管或沟槽复制这种结构，让能量像水流一样自然流动，就不需要魔法引导了！"
这个想法让聂隐彻夜难眠。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工棚时，他己经用铜片弯制了第一个"机械符文"原型——一个立体的螺旋沟槽，两端连接着微型魔力核心的接口。
"看起来像蛇蜕下的皮，"卡尔文评价道，一边啃着早餐面包。
聂隐小心翼翼地将原型连接到测试装置上——一块刻有标准符文的石板，但中心圆被故意破坏。当他把一滴魔银滴入铜制沟槽的入口时，奇迹发生了：魔银沿着螺旋纹路自然流动，最终填满了石板上的破损部分。更令人惊讶的是，当他触碰石板时，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这不可能！"卡尔文瞪大眼睛，"没有激活咒语，没有魔力引导..."
"是毛细现象和表面张力，"聂隐轻声解释，仿佛害怕惊扰这个奇迹，"魔银在特定形状的沟槽中会自然形成能量通路。"
这个发现的意义远超聂隐的预期。如果机械结构真的能模拟符文功能，那么理论上，任何人都能使用"魔偶技术"，无论有无魔法天赋！
兴奋之余，聂隐也感到一丝忧虑。这样的技术一旦公开，必将撼动齿轮大陆的力量平衡。魔法贵族们会允许自己的特权被机械 democratize 吗？
他将这个担忧告诉了卡尔文，两人决定暂时保密这项发现，至少在完善之前。但聂隐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埋头实验时，工棚窗外闪过一抹金色——伊芙琳·星辉站在远处的树影下，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当晚，聂隐在图书馆查阅《能量传导的非魔法途径》，一本积满灰尘的冷门著作。当他翻到某一页时，一张折叠的纸条从中滑落。展开后，上面只有一行优雅的字迹：
"明晚七点，东塔图书馆。关于你的'金属符文'，我有些问题。——I.S."
聂隐的手指微微颤抖。I.S.—伊芙琳·星辉。她是怎么知道的？更重要的是，她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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