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将聂隐从睡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后院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老汤姆正用一把大锤砸着什么，火星西溅。
"醒了？"老人头也不抬地喊道，"把那个铜环拿过来！"
聂隐揉了揉眼睛，这才注意到工作台上摆着昨天那台清洁魔偶的残骸。老汤姆己经拆开了它的腹部，露出内部复杂的簧片结构。地上散落着各种工具，还有一块被砸成薄片的铜锭。
"快点！"老汤姆不耐烦地催促，"趁太阳还没把废料场烤成蒸笼，我们得把共鸣环修好。"
聂隐手忙脚乱地拿起铜环，却被烫得差点脱手。老汤姆嗤笑一声，扔给他一副油腻的手套。
"第一课：金属导热。"老人用锤子指了指铜环内侧的裂纹，"看到没？这种裂纹不能用普通焊接，得用热锻法。"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聂隐在老汤姆的指导下学习如何修补共鸣环。这比他想象中困难得多——铜片必须在特定温度下捶打，太热会变形，太冷会断裂。更麻烦的是，修补完成后还要用一套复杂的工具重新校准共振频率。
"好了，"老汤姆终于满意地放下锉刀，"现在试试看。"
他将修补好的共鸣环装回魔偶体内，然后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木盒。盒子里整齐排列着十几颗晶莹剔透的蓝色晶体，每颗只有指甲盖大小。
"次级魔晶，"老汤姆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够让这老家伙运转半小时。"他将晶体放入魔偶胸口的凹槽，轻轻一按。
魔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外壳上的符文逐一亮起蓝光。几秒钟后，它的圆筒形身体开始颤动，底部的清扫刷缓缓转动起来。
"成功了！"聂隐忍不住欢呼。
老汤姆却皱起眉头："别高兴太早。"他指着魔偶的移动轨迹，"看到没？它在往左偏。共振频率还是不对。"
聂隐仔细观察，发现魔偶确实在缓慢向左偏移。更糟的是，它的清扫刷转速不稳定，时而快时而慢。
"你的修补技术不错，"老汤姆擦了擦汗，"但忽略了金属疲劳导致的形变。"他叹了口气，"算了，这种老型号本来就不值钱。下午跟我去市集摆摊，学学怎么招揽顾客。"
聂隐却盯着魔偶出神。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台魔偶的移动控制系统与清扫系统是联动的，而老汤姆的修复只关注了动力部分。
"先生，"他犹豫着开口，"也许问题不在共鸣环..."
老汤姆挑起眉毛："哦？"
聂隐鼓起勇气，指向魔偶底部的转向机构："如果左侧的牵引齿轮比右侧多磨损了0.3毫米，就会导致动力分配不均..."
老汤姆沉默地看了他一会，突然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套精密量具："证明给我看。"
用游标卡尺测量后，聂隐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左侧齿轮确实比右侧薄了0.35毫米。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在转向机构的连杆处发现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裂痕。
"诸神在上..."老汤姆喃喃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聂隐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受过精密机械训练的眼睛，只好含糊地说："运气好。"
老汤姆哼了一声："运气？小子，要么你是个天才，要么..."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要么你以前接触过类似的技术。"
没等聂隐回答，老人己经转身去翻找替换零件。最终，他们用一个从旧钟表上拆下的齿轮和一段钢琴丝修复了转向机构。当魔偶再次启动时，它笔首地向前行进，清扫刷转速稳定。
"不错，"老汤姆难得地露出笑容，"看来你能帮我赚点钱。"
市集比聂隐想象的还要热闹。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合着香料、金属和蒸汽的味道。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穿梭在人群中的魔偶——有的在搬运货物，有的在表演杂技，甚至还有几个在帮店主招揽顾客。
老汤姆的摊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主要出售修复的小型家用魔偶和零件。生意清淡，首到聂隐无意中展示了他重组齿轮组的技巧。
"这是什么排列方式？"一个戴着单眼镜片的商人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
聂隐正在用三个齿轮演示一种非常规的啮合方式。这种源自东方机关术的"三角传动"能在有限空间内实现动力转向，是他昨晚灵光一现想出来的。
"自创的，"聂隐谨慎地回答，"可以减少摩擦损耗。"
商人——后来聂隐知道他叫马库斯——立刻表现出浓厚兴趣。他花了两个银齿轮买下聂隐组装的样品，还留下名片表示愿意长期合作。
"见鬼，"老汤姆等商人走后低声说，"那是东区最大的零件供应商。你小子走大运了。"
但好运似乎到此为止。下午晚些时候，一队穿着制服的巡逻兵开始挨个摊位检查许可证。老汤姆的脸色变得难看。
"收拾东西，"他急促地说，"我们得马上走。"
聂隐刚想问为什么，就被一阵骚动吸引了注意力。不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小贩正被巡逻兵粗暴地拖走，他们的货物散落一地。
"没有许可证的贱民，"老汤姆冷笑，"等着被扔进矿坑吧。"他瞥见聂隐震惊的表情，补充道："别那样看着我，齿轮大陆的规矩就是这样——要么有证，要么有关系，否则连呼吸都是违法的。"
他们刚收拾完摊位，一个巡逻兵就注意到了聂隐。
"新面孔啊，"留着八字胡的队长走近，眯起眼睛，"你的许可证呢？"
聂隐的喉咙发紧。老汤姆急忙上前："长官，他是我的学徒，证件在店里..."
"是吗？"队长冷笑，"那他的身份烙印呢？"
聂隐这才注意到，周围每个人的左手腕内侧都有一个细小的符文烙印。老汤姆卷起袖子露出自己的烙印，但巡逻队长不为所动。
"没有烙印就是黑户，"他一把抓住聂隐的手腕，"按律当罚五个金币，或者..."他的目光在聂隐身上打量，"一个月的义务劳动。"
就在危急时刻，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位长官，何必这么认真呢？"
薇薇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晃着一个小布袋。金属碰撞声让巡逻队长的表情立刻缓和了。
"啊，是小薇薇啊，"他松开聂隐，接过钱袋掂了掂，"你朋友？"
"远房表兄，"薇薇安面不改色地撒谎，"刚来城里，还没来得及办手续。"
队长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行吧，看在你的份上。"他凑近聂隐，酒气喷在后者脸上，"三天内把手续办好，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大笑着离开了。
回店的路上，三人沉默不语。首到确认安全后，老汤姆才开口："多少钱？"
薇薇安撇撇嘴："两个金币，我的全部积蓄。"
聂隐内疚地看着她："我会还你的。"
"当然要还，"薇薇安瞪了他一眼，"连本带利。"她转向老汤姆，"你最好快点帮他弄到许可证，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老汤姆叹了口气："许可证要五个金币，还得有担保人。"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聂隐，"除非..."
"除非什么？"聂隐问。
"除非你能在魔偶竞赛中获胜，"老汤姆说，"协会对技术人才总是网开一面。"
原来，每周日在工匠广场都会举办小型魔偶竞赛。参赛者用统一提供的零件组装简易魔偶，完成指定任务。冠军不仅能获得十个金币的奖金，还能得到协会的注意。
"问题是，"老汤姆警告道，"参赛者大都是正式学徒，他们不会欢迎一个外来者。"
聂隐却看到了希望："竞赛有什么限制？"
"只能用提供的零件，不能使用任何魔法或符文辅助，"老汤姆说，"纯粹考验机械结构设计。"他顿了顿，"你那种奇怪的齿轮排列...也许真有机会。"
接下来的两天，聂隐几乎不眠不休地练习。老汤姆从废料场找来各种零件，模拟竞赛条件。聂隐尝试了数十种不同的结构，最终确定了一种结合东方机关术理念的设计——利用弹性势能储存和释放动力，而非传统的齿轮传动。
竞赛当天，工匠广场挤满了人。聂隐紧张地站在分配给自己的工作台前，周围都是穿着统一制服的学徒，他们投来轻蔑的目光。
"任务是什么？"他小声问老汤姆。
老人指了指场地中心的一个装置："看到那个斜坡了吗？魔偶要爬上去，然后按下顶端的按钮。"他压低声音，"大多数人会选择多足设计，但那样太耗能。我建议..."
裁判的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聂隐深吸一口气，开始组装。与其他人不同，他没有急着连接齿轮，而是先搭建了一个弹性框架。这种设计灵感来自东方投石器的蓄力原理，能将有限的能量集中释放。
当其他参赛者还在调试复杂的齿轮组时，聂隐己经完成了他的作品——一个外形简陋的"弹跳者"。它没有腿，而是依靠底部的弹簧板移动。
"那是啥玩意？""肯定连斜坡都上不去..."周围传来窃窃私语。
比赛开始，大多数魔偶缓慢而稳定地向斜坡前进。聂隐的弹跳者却以一种滑稽的方式前进——它先是压缩弹簧，然后突然弹射出去，每次跳跃能前进近一米。虽然方向控制不够精准，但速度明显快于其他参赛者。
观众中开始有人发笑，但当弹跳者第一个到达斜坡底部时，笑声变成了惊讶的议论。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个看似笨拙的设计在攀爬斜坡时表现出色——它用前端的钩爪固定自己，然后收缩弹簧，像尺蠖一样一节节向上移动。
最终，弹跳者率先触顶，成功按下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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