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汤姆的教鞭重重敲在铜制齿轮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第三遍讲了，能量传导的基本原理是什么？"老人浑浊的眼睛紧盯着聂隐。
聂隐盯着工作台上拆开的魔偶动力核心，手指无意识地着齿轮边缘："通过符文阵列引导魔力，在传导回路中形成定向流动，驱动齿轮组..."
"错！"老汤姆的教鞭又敲了一下，"是先有齿轮组结构设计，再有符文阵列！顺序错了整个魔偶都会报废！"
这是聂隐系统学习西方魔偶理论的第七天。每天清晨，老汤姆都会用这种近乎残酷的方式考核他。聂隐的掌心己经磨出了茧子，指甲缝里永远洗不净的黑色油渍，但最让他困扰的不是体力上的消耗，而是理念上的隔阂。
"先生，"聂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先设计机械结构？如果先考虑能量流动路径..."
"闭嘴！"老汤姆的胡子气得来，"几百年的规矩，轮得到你质疑？"
聂隐低下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角落里那台报废的魔偶。它的传动系统采用了典型的西方设计——大功率输入，多层齿轮减速，刚性连接。效率低得令人发指，百分之七十的能量都消耗在摩擦和发热上。
午饭时间，聂隐蹲在后院的废料堆旁，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草图。他尝试用东方机关术中"西两拨千斤"的理念重新设计那台魔偶的传动系统：减少齿轮数量，增加杠杆机构，用柔性连接代替刚性传动...
"又在搞什么鬼画符？"老汤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聂隐急忙用脚抹掉地上的图案。
老人却己经看见了。他眯起眼睛，用教鞭拨开聂隐的脚："画完。"
聂隐犹豫着重新画出草图。老汤姆盯着那些陌生的结构符号看了很久，突然问道："这是什么邪门设计？连基本的扭矩放大都没有。"
"不是邪门..."聂隐小心解释，"这是利用杠杆原理和惯性蓄能，可以减少能量损耗..."
老汤姆嗤之以鼻："省省吧小子，魔偶要的是力量，不是花架子。"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除非你能证明这玩意真有用。"
挑战来得突然。聂隐愣了片刻，随即从废料堆里翻找出几块合适的金属板。整个下午，他都在后院敲敲打打，按照草图制作简化版的传动装置。没有精密工具，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将铜板放在铁砧上捶打出弧形，用锉刀手工加工齿轮齿。
日落时分，一个简陋但完整的传动装置完成了。聂隐将它安装在老魔偶的动力输出端，然后紧张地看着老汤姆将一颗次级魔晶放入能量槽。
"浪费材料。"老汤姆嘟囔着按下启动钮。
装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几处连接点冒出青烟。就在聂隐以为要失败时，输出轴突然开始转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比原设计快了三倍不止。
"见鬼！"老汤姆猛地切断能源，"你想把整个装置烧掉吗？"
但老人眼中的震惊出卖了他。他蹲下来仔细检查那个冒着烟的装置，手指抚过每一处连接点。
"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几处明显过热的位置，"材料强度不够，但设计思路..."老汤姆突然抬头，"你从哪学的这个？"
聂隐不知如何解释东方机关术的传承，只好说："家乡的...土办法。"
老汤姆哼了一声，却破天荒地没有继续训斥。当晚，聂隐发现自己的工作台上多了一本《高级传动理论》和一套精密量具。
第二天清晨，老汤姆的教学方式变了。他不再要求聂隐死记硬背，而是指着工作台上各种魔偶部件问："用你的'土办法'，这个怎么改进？"
聂隐渐渐放开手脚。当学习到能量缓冲系统时，他提出用弹性蓄能代替传统的液压阻尼；研究转向机构时，他设计了基于重心偏移的简易系统，省去了复杂的连杆装置。每次改进都让老汤姆既恼怒又惊叹。
真正的突破发生在月末。一位富商送来台昂贵的园艺魔偶，它的自动修剪系统频繁卡死，连制造商都束手无策。
"典型的过度设计。"老汤姆检查后摇头，"十二个传动齿轮就为了驱动两片刀片。"
聂隐却盯着魔偶手臂的复杂连杆出神。他突然想起爷爷制作的剪纸人偶——仅用三处关节就能做出流畅的剪切动作。
"先生，"他小心翼翼地说，"也许可以简化..."
老汤姆己经累得满头大汗："有屁快放！"
聂隐用炭笔在木板上画了个简易图：去掉八层减速齿轮，改用一组偏心轮加弹簧的结构。
"荒谬！"富商看到草图后大叫，"没有减速齿轮怎么控制刀速？"
老汤姆却若有所思。他让聂隐用废料制作了一个原型。测试时，这个看似简陋的设计展现出惊人的精准度——弹簧不仅提供复位力，还意外地形成了谐波振动，使刀片动作既快又稳。
富商目瞪口呆地付了双倍修理费。等顾客走后，老汤姆把一枚铜齿轮扔给聂隐。
"从今天起，"老人板着脸说，"你负责所有传动系统的问题。"他转身时，聂隐分明看到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别高兴太早，其他部分你还差得远呢。"
当晚，聂隐在油灯下研究那台园艺魔偶的残骸。当他拆开核心部件时，一块刻着奇异符号的金属片掉了出来。符号形似一个被齿轮环绕的眼睛，与他在老汤姆秘密魔偶上看到的印记一模一样。
聂隐正想仔细查看，门外突然传来老汤姆的咳嗽声。他急忙将金属片藏入袖中，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刺痛——就像有电流从金属片传遍全身。恍惚间，他似乎听到细微的齿轮咬合声，还有某种遥远而古老的低语...
油灯突然熄灭。黑暗中，聂隐确信自己看到金属片上的眼睛符号，微微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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