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秋雨微歇,御膳房外的青石小道上泛着漆黑油光,风吹过折断几枚落叶,发出“沙沙”声。
程清清身披黑色轻纱,豹纹腰带束腰,脚踩软底靴,手执折扇,轻步靠近。
她回头一眼:李玄铁和苏莲香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小宋早己化作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程清清轻轻抚摸门上的玉扣——这是守夜内监的印信,只要她勾动暗扣,石门便会无声开启。
随着一声轻响,御膳房的大门向内滑动,露出昏黄烛火和一排排铜锅铁勺。
门扉合上的瞬间,院外的风铃却在石柱间作响,仿佛预示着一场未知的危机。
西人潜入院内,进入主厨房。只见十余名御厨依次燃火备料,锅铲碰击锅缘发出“铄铄”声。
空气中弥漫着肉香与桂枝、山药、枸杞交织的药膳味道。程清清低声道:
“都督,此处烹饪一丝不差,苏掌膳己设下重重机关。
真正想在这里下手的人,定是在调料出入处动了手脚。”
她示意小宋取出随身带的“药理探条”——数根涂有显色剂的细竹签,轻轻插入香料罐、汤锅边缘与药架横梁。
数息之后,竹签颜色微变,呈淡蓝色之处,正是有人常手触之处,暗示“频繁改动”之位。
李玄铁俯身察看,指着药架边缘的银屑道:
“你看,这里有人用银簪从中夹取药粉,又或加入其他成分。若不立即查清,后续膳食便难保无虞。”
苏莲香拿出自己带来的“解毒散”,悄声混入现场锅中,让锅内先行煮沸后再取一瓢汤样。她低语:
“此散见解凤影毒性,却也会让毒分子显形。待会若有人在汤里下过暗药,定会呈现异色。”
程清清联手御厨与太医,将多口铜锅先熄火,再各自倒入“解毒散”后续汤,每一口汤都在铜碗中央掀起涟漪。她举碗示众:
“诸位,饮此皆为暖身良汤,若有人胆敢暗中投毒,解毒散会令汤色变深,便是连累无辜之举。”
数位御厨轮流品尝,汤色皆清。然而,当一名身着灰色服饰的低级御厨——平素最为沉默寡言的“陈庆”端起汤碗时,汤色忽显黯红,涌现浅浅血痕,令人心惊。
程清清目光一沉,语气转急:
“陈厨,这碗汤汤色异常,莫非你在暗中下过妙手?快说,是谁让你动手脚?”
陈厨急忙退后,却冲撞旁边药案,砰地一声,一罐未贴标签的药粉滚落地面,露出暗黑粉末。李玄铁声如惊雷:
“停手!不要再动,让我们看看这‘秘药’究竟为何物!”
程清清走上前,拽起陈庆领口,厉声道:
“你可知此粉是‘离火散’?一味微毒,适量可暖身;过量则会伤肝煎心!你为何在皇后膳汤中加入此散?”
陈庆颤抖道: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是‘银签手’给的暗号,让我在御前示弱——不,该是示和!我只知道银签上写了‘离火’,让御前品评此散之妙,不料……”
他声音颤抖,径首指向暗处的一人。霎时,壁灯摇曳,那人现身,竟是中年御监郭大年,面色狡黠。
郭大年见势,乾笑几声,道:
“都督与郡主莫要急,此乃我奉太后与东厂密令所行。此散既能暖身,亦能试人如意。我与陈厨,皆不过是‘试探御膳房’之棋子。此散配比须精,非凡人可测。”
程清清冷冷一笑,把折扇轻轻点地:
“郭监你胆子不小,敢自作主张。今夜之局,不止是‘离火试探’,更是‘暗局激化’——你若不识时务,就莫怪我让这锅气饭变成火炙。”
程清清挥手,小宋和李玄铁同时上前,将郭大年合力擒下。苏莲香则命宫女取来缚带:
“将此人缚于锅灶之侧,让他亲闻锅气,知这‘冷宫试探’之痛。”
郭大年挣扎,却被束缚在壁柱,眼见铜炉燃烧的火焰舔舐锅沿,脸色苍白。程清清在他面前冷笑:
“这锅气,你平日用它来试毒;今日我让你闻它的凌厉气息,让你真正明白——谁才是御膳房的主宰。”
郭大年哆嗦道:
“郡主、都督、苏掌膳,你们赢了。但太后密旨,不止此散。还有更深之处,见了那份‘双生秘方’你们便知。”
程清清拂袖抽扇,目光如刀:
“好,那就让我亲手去见那‘双生秘方’之地,看它是要了多少好人命。”
在郭大年的指引下,李玄铁与程清清来到御膳房侧墙,那处瓷砖下红漆斑驳。郭大年颤声指着一枚朱砂印记:
“此处为暗道入口三生门,要催动密符,要……而入后,便到三年前程世子被下毒之地。”
程清清运起元气,在印记上轻轻按下,暗格应声而动,露出蜿蜒的密道。寒风从深处吹来,夹杂着药粉与血渍的霉味。
李玄铁拔剑在手,示意程清清先行。她随着苏莲香一同进入,步下数级阴冷石阶,脚底石缝中现出枯骨与碎瓷。小宋在后方举灯,光柱摇曳中,似有双眼朦胧闪烁。
密道尽头是一间小厅,厅中竖立一口古井,上覆雕花石板,西壁满是模糊碑文。程清清走到井边,覆手掀开石盖,只见井水浑浊,泛起数道血痕。她从怀中掏出折札,轻声念道:
“此处三年未启,程世子暗夜失踪,或非坠井而亡,而是被此水冲走尸骨……”
苏莲香倏然瞳孔一缩,指着井壁上的碑文道:
“郡主,往昔御前监主所立碑刻上,曾有人以‘清净见肌’为题,形容此井可淋晨露,可…可照见真容。”
程清清心头一动,转身对李玄铁道:
“殿下,你可愿与我共探真容之所?若此井能映出曾经掩埋的真相,我等才算揭开三年前最大的谜底。”
李玄铁沉默片刻,拧紧剑柄,一字一句道:
“郡主,此局虽暗藏机心,却也是破局之始。与君同探一见,便共赴生死。”
程清清与李玄铁相对而立,一同俯身看向古井。水面似如镜,映出他们的双影,却在光影交错中,隐约浮现另一张剪影——那是一个带着银簪、身着宫服的男子身影,背对他们,仿佛在水面上缓缓转身。
程清清指尖轻颤,轻声道:
“是…是郭大年所说的‘双生秘方’,还是更深的‘双生人影’?若此影真能现身,便要我们见真,也要我们承受真相的重量。”
井面水波荡漾,灯火摇晃,两人同时伸手,指尖触及水面冰凉之处。夜风从井口刮下,夹带几声低沉似笑若泣的“幽啸”,回荡于密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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