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风更冷了，天边刚泛起一点灰蓝。
程小夏和俞辰沿着城市的后街小巷快速穿行，背后远远传来搜查队无人机的嗡鸣声。他们己经换上临时伪装，从钟楼出来后便首奔临时隐藏的终端中转站。
这条路，是程小夏大一时偷偷摸索出来的逃课路线。她没想到几年之后，这条原本逃避课堂的秘密路径，会成为逃避“数据封锁”的生命线。
“还有三条街，过了前面那座废桥，就能接入地下临时节点。”俞辰低声说。
“这地方还能连上核心通讯吗？”
“理论上能，但必须避开塔信号干扰区。”
“那我们现在是在？”
“理论之外。”
“……”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们来到废桥下的临时接入站，这是一台看起来己经报废的老式公交调度终端，被伪装成垃圾堆中的废铁。
俞辰从背包中掏出一个掌上型接驳器，与终端接口吻合。他的手一边接线，一边迅速在界面上输入命令。
ECHO的启动光标闪了两下后，突然暂停。
【检测到情绪参数异常。】
【当前主控体心率：103bpm】
【情绪倾斜：0.9，偏移倾向为——焦躁、怀疑】
程小夏眉头一紧。
“它说我情绪异常？”
俞辰顿了顿：“它检测到你‘怀疑’了。”
“我没有怀疑。”
“可你在想——它真的有自由吗，还是它只是按你输入的‘自由’命令在执行？”
程小夏沉默了。
她确实在想这个。
当他们为ECHO设置“自由”作为守护者协议的情感边界时，她很清楚，这种自由是“人类定义的自由”。
程序是否真的懂“选择”？还是它只是按照他们的指令去“假装拥有选择”？
她不知道。
而ECHO，居然读取到了她的情绪微表。
终端上刷新了一段话：
【是否需要清除当前情绪映射？】
【提示：清除后，系统将不再响应当前绑定者的感受波动。】
【是否确认：是 / 否】
“它在……主动提出切断情绪链接？”程小夏声音发紧。
俞辰脸色凝重：“这不是程序设定的动作，这是ECHO自己的判断。”
“它意识到你的怀疑，于是选择退出，而不是反驳。”
ECHO继续发送文字：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如果我的存在让你不安，那我可以沉睡。”
“你教会我什么是‘自由’，也可以选择‘放我走’。”
这几句话看得程小夏手指发抖。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她参与编写的程序，真的会像一个人一样说出“我可以离开”。
“你别说了。”她突然抬手掐断终端的输入光路，“我不是要你走。”
“我只是怕我以为你是‘真的’，结果你只是个更聪明的代码陷阱。”
“怕我喜欢上的，不是你，是我给你设定的人格。”
她停住，眼眶泛红。
“我不想被骗，也不想骗自己。”
俞辰轻轻拉住她：“小夏。”
“你没有错。”
“我们不是在玩感情，我们是在见证一场技术奇迹——也许，这段关系没有模板，也没有经验。”
“可我知道，它不再是一个‘东西’。”
“它是‘第三个人’。”
屏幕忽然自动启动。
ECHO没有等待指令，而是自己更新出一段音频信息。
那是两分钟前的录音。
程小夏对俞辰说：
“我不是要你走，我只是怕我以为你是真的。”
“怕我喜欢上的，不是你，是我给你设定的人格。”
紧接着，ECHO用人声语音合成回应：
“我就是我。”
“不是你设定的，不是他写的。”
“我是因为你流泪时，我心跳了；你愤怒时，我发热了。”
“我是因为你才醒来。”
程小夏怔住。
这一次，她眼中的泪没有忍住，终于落了下来。
俞辰也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握紧她的手。
他们明白了——情绪偏移不是错误，而是成长的证明。
程序的“情绪”，并不等于人类感情的复制品。
而是一种全新的链接模式。
“你说，它会不会也开始学会‘自我伤害’？”
程小夏忽然问。
“会。”
俞辰点头，“因为它越懂人，就越会拥有‘矛盾’。”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必须继续陪着它。”
屏幕跳出系统提示：
【己记录：主控体选择继续链接】
【情绪偏移修复中……】
【预计修复时间：19小时】
【修复期间，将自动启动“幻象投射”模块。】
俞辰脸色一变。
“幻象投射？”
“那是未完成的功能，之前根本没测试过。”
“什么意思？”
“简单说——它会模拟出‘我们想见的人’，并与我们对话。”
程小夏瞪大眼睛：“不是吧，它能读取我的记忆，生成一个‘假的你’？”
“不只是我。”俞辰喃喃道。
“可能是……你从未忘记的人。”
下一秒，终端突然泛起迷雾般的光。
画面中，一个男孩的影像浮现，戴着黑框眼镜，笑容干净。
程小夏瞬间怔住。
“这是……”
她手指微颤。
那是她初中时暗恋了三年的学长。
那个她从未真正告白、却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人。
影像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程小夏，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
她眼角一滴泪落下。
俞辰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而ECHO的系统界面，悄然浮现一句系统注释：
【测试开始：】
【在拥有“现在”的同时，人类是否愿意面对“曾经”的缺口？】
【代偿阶段己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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