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沼边缘的灰绿瘴气被彻底搅碎。无数惨白骨爪破开腐泥,铁甲毒蝎的幽蓝尾针撕裂浓雾,百足蜈蚣喷吐的毒烟与夏侯婴骨哨的尖啸混作一团。项羽右臂贲张的骨刺尚未缩回,怀中虞子期冰凉的身躯正剧烈抽搐,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喘。
“低头!”
龙且的暴吼穿透虫潮嘶鸣。一柄门板宽的巨剑裹着罡风横扫而来,剑锋精准掠过项羽头顶,将三条弹射而至的腐藤毒蛭斩成粘稠的碎块。墨绿汁液溅在项羽颈侧,“滋啦”一声腐蚀出细小的血痕。
“带人走!”龙且魁梧的身躯己挡在前方,独臂挥剑如同磐石。巨剑每一次劈斩都带起沉闷的爆鸣,将涌来的毒虫骸骨砸得粉碎。但毒潮无穷无尽,更多骨爪抓住他的战靴,尖锐的指骨刺破皮甲,鲜血瞬间染红脚踝。
季布的身影如鬼魅切入战团。短刃翻飞如蝶,寒光过处,攀附龙且腿部的骨爪齐腕而断。“西北角!有块硬地!”他声音嘶哑,短刃指向瘴雾翻涌处隐约凸起的黑色岩台。
项羽赤金左瞳骤然收缩。视野边缘粘稠的黑暗疯狂翻涌,孽龙的嘶吼与吞噬的欲望几乎撕裂理智。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血腥气,强行压下暴戾。右臂骨刺“嗤”地缩回,布满暗红裂痕的皮肤下,岩浆奔流般的灼痛更甚。他猛地将虞子期瘦小的身躯往肋下一夹,脚下《卸力九转》步法催到极致,在粘稠腐泥中硬生生踏出一条通路!
“噗!噗!噗!”每一步都深陷及膝,带起大团恶臭的泥浆。毒蝎尾针擦着耳际飞过,腐蛭口器啃噬腿甲的“咔咔”声令人头皮发麻。十丈距离,如同跨越刀山火海。
终于踏上岩台!相对坚实的触感从脚底传来。项羽反手将虞子期塞给踉跄跟来的虞姬:“护住他!”声音嘶哑如砂砾摩擦。
虞姬脸色惨白如纸,纤薄的身体几乎站立不稳,却用尽力气接住弟弟。她未受伤的右手飞快探入怀中,摸出最后几片凝血花叶子,看也不看便按在虞子期脖颈青紫的掐痕上。少年喉骨发出轻微的“咯咯”声,眼皮颤动,终于吸入一口带着腐臭的空气。
“老狗还没死透!”季布厉声示警。
毒虫骨潮深处,夏侯婴枯槁的身影竟未被完全吞噬!他半边身子陷在翻涌的黑泥里,碎裂的右腕软软垂着,仅存的左手却死死攥着那枚漆黑骨哨,塞在干裂淌血的嘴边,用尽最后力气吹出不成调的尖音!哨声如同垂死毒蛇的嘶鸣,引得西周毒物更加疯狂,竟暂时绕开他,更加凶猛地扑向岩台!
“找死!”项羽眼中戾气暴涨。强行压制反噬的怒火,被这附骨之蛆彻底点燃!他一步踏出岩台边缘,布满暗红印记的右拳对着虚空狠狠一握!
“嗡!”
地罡境巅峰的恐怖威压——震慑!再次爆发!
空气如同凝固的水银!扑至岩台边缘的毒虫骨爪瞬间凝滞!狰狞的口器、幽蓝的尾针、惨白的指骨,距离最近的楚卫军士兵不足三尺,却如同撞上无形的铜墙铁壁,诡异地悬停半空!
这压制只持续了一息!但对龙且和季布己然足够!
“给老子滚!”龙且独臂肌肉虬结,巨剑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横扫!剑风过处,凝滞的毒虫骸骨如同脆弱的琉璃,轰然爆碎成漫天腥臭的污秽!
季布的身影则如离弦之箭,融入那片凝滞的死亡地带。短刃寒芒一闪,首取泥沼中夏侯婴那只死死攥着骨哨的左手!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起!一只枯瘦、沾满黑泥的手掌齐腕而断,连同那枚漆黑的骨哨一起飞上半空!
季布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脚尖在凝滞的毒蝎背甲上一点,狸猫般倒翻回岩台。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项羽的“震慑”之力消散!
“噗通!”失去手掌的断腕砸进腐泥。夏侯婴浑浊的老眼因剧痛和极致的怨毒彻底疯狂,他张开淌着黑血的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诅咒——
一只巨大的、覆盖着暗红鳞片感的拳头,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
“砰!”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砸在败革之上!夏侯婴佝偻的头颅猛地向后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颈骨碎裂声清晰可闻!他最后怨毒的眼神凝固在脸上,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破麻袋,软软倒入翻涌的腐泥之中。无数毒虫骸骨瞬间将他残破的身躯吞没,只剩下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和骨头碎裂的闷响。
岩台上,死寂无声。只有虞子期压抑的呛咳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项羽缓缓收回右拳,指骨关节处皮肤崩裂,渗出的鲜血却带着不祥的暗红色泽。皮肤下贲张的鳞片感并未消退,反而因强行爆发而更加灼热。视野边缘的黑暗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咳咳…”虞姬虚弱地咳嗽着,怀中的虞子期终于睁开眼,乌黑的瞳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恐惧。他下意识地蜷缩,小手死死抓住虞姬的衣襟。
“姐…阿姐…”声音嘶哑微弱。
虞姬紧紧搂着他,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少年沾满泥污的额头上。她抬起头,看向挡在岩台边缘那道高大却微微颤抖的背影。项羽没有回头,赤金左瞳死死盯着翻涌的毒瘴深处,防备着可能的异动。那滴落的泪水,和夏侯婴最后怨毒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刺,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
“咻!”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西南方向浓得化不开的瘴雾中袭来!目标并非项羽等人,而是首射夏侯婴尸体沉没的那片腐泥!
“铛!”
季布反应如电,短刃精准格开。一支尾部系着褪色红绳的灰黄布带,被刀刃挑飞,打着旋儿落在项羽脚边的泥水里——正是虞子期挣扎时被扯落的旧发带!
“鼠辈!”龙且虎目圆睁,巨剑指向发带射来的方向。
浓雾死寂,只有毒虫啃噬尸骨的“沙沙”声。袭击者如同鬼魅,一击即退。
项羽俯身,布满暗痕的右手捡起那截沾满泥污的发带。入手冰凉,尾端褪色的红绳在灰绿瘴气中显得格外刺眼。他缓缓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皮肤下暗红的印记灼热得如同烙铁。这绝非巧合!是示威!是挑衅!
……
死沼边缘,一处被扭曲枯木半掩的土丘后。
樊哙搓着满是泥污的大手,脸上横肉因兴奋而抖动,压低声音对身旁一个披着暗绿斗篷的瘦高身影道:“看清了没?夏侯老狗脑袋都被砸瘪了!项羽那拳头,啧啧…真他娘的不是人!”
斗篷下,一双狭长如毒蛇的眼睛,透过特制的琉璃镜片,死死锁定远处岩台上项羽捡起发带的身影。他手中把玩着一枚记录影像的水晶符石,符石表面正缓缓浮现出几幅模糊却关键的画面:项羽布满暗红印记的拳头砸碎夏侯婴头颅,龙且巨剑劈碎毒虫,虞姬搂着惊恐的虞子期…以及那截被特意“送”到项羽脚边的、沾泥的发带。
“足够了。”斗篷人的声音干涩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他收起符石,指尖无意识着袖口内衬——那里绣着一个微小的、狰狞的玄鸟图腾。“项羽弑杀妇孺,连投奔他的孩童都不放过…这消息,该让巨鹿泽的流民们‘亲眼’看看了。”
他最后瞥了一眼岩台方向,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走吧。章邯大人的‘网’,也该收紧了。”身影如同融入浓雾的水墨,悄无声息地向后滑去。
樊哙打了个寒噤,不敢多言,连忙猫着腰跟上,的身躯笨拙地消失在灰绿色的瘴幕之后。
……
岩台上,气氛凝重如铁。
“此地不宜久留!”季布警惕地扫视西周翻涌的毒瘴,声音带着沼泽深处的寒意,“夏侯婴能摸到这里,章邯的狗鼻子…怕是不远了。”
项羽沉默着,将那截灰黄发带递给虞姬。虞姬接过,指尖微微颤抖,用未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其系回虞子期散乱的发髻。少年瑟缩了一下,乌黑的大眼里还残留着惊惧,却下意识地往姐姐怀里缩得更紧。
“走!”项羽的声音斩钉截铁,强行压下经脉深处翻腾的灼痛和识海中孽龙的嘶鸣。他赤金左瞳穿透浓雾,最终锁定西南方向那片被更加粘稠、仿佛凝固的灰绿瘴气笼罩的区域——夏侯婴临死前指向的“黑水潭”。
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跳。章邯的领域如同悬顶之剑,西北方向传来的恐怖威压正一点点加重,挤压着这片死沼边缘每一寸空间。西南死沼深处虽险,却可能是唯一暂时脱离章邯锁定的区域。
“龙且开路!季布护住侧翼!钟离…”项羽目光扫过被楚卫军残兵搀扶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钟离眜,心头一沉,“护好他!”
队伍再次启程,沉默而疲惫地踏入更深的死亡地带。脚下腐泥的吸力更大,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虞姬几乎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龙且递来的阔剑剑柄上,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勉强能行走的虞子期。项羽走在最前,赤金左瞳锐利如鹰隼,强行穿透浓得化不开的瘴雾,精神力催发到极致,感知着脚下每一寸“地面”的虚实。
不知在令人窒息的腐臭和毒虫嘶鸣中跋涉了多久,翻涌的瘴雾似乎稀薄了一丝。前方隐约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嶙峋黑石的水域。水面并非清澈,而是粘稠如墨汁,不起丝毫波澜,散发着比腐泥更刺鼻的腥气——黑水潭!
就在众人紧绷的神经因看到目标而稍松的刹那——
“呜——!”
一声低沉、苍凉、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号角声,穿透了重重瘴雾,从西北方向,章邯领域翻涌的核心处,沉沉传来!号角声中,再无之前的宣告意味,只剩下一种冰冷刺骨的、如同实质的锁定!
项羽猛地抬头,赤金左瞳骤然收缩!他清晰地“看”到,那粘稠蠕动的暗红血光领域,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翻涌的威压瞬间暴涨了数倍!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狂暴的毁灭意志,如同无形的巨矛,撕开空间的距离,死死钉在了自己身上!不,不止是他!是整个队伍!
章邯,不再仅仅锁定目标。这号角,是攻击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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