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寒意尚未褪尽，项羽盘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指尖捻着项伯昨夜送来的深色木瓶。他小心地倒出些许灰白药粉，轻轻抖落在窗台凝结的夜露上。
“嗤——”
微不可闻的轻响中，幽蓝荧光如毒蛇吐信，转瞬即逝。那滴露水竟在刹那间蒸腾成刺鼻白烟，窗台青苔接触药粉的边缘迅速焦黑蜷曲，化作一撮死灰。
**抑脉散！**
项羽瞳孔骤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项伯那双疲惫中藏着挣扎的眼睛、袖口深褐如血的污渍、急切的催促……昨夜种种在脑中翻涌。这药非但不能疗伤，反而会加剧经脉淤塞！他攥紧木瓶，骨节发白——项梁叔父在葬龙渊浴血搏命，项伯却在族内递出毒药，这盘根错节的项家，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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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屋的木门在夜风中微微震颤，白日里那两个仆从的哀嚎似乎还在巷子里回荡。项羽盘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汗湿的额发黏在眉骨。他闭着眼，体内那缕微弱的气息正沿着右臂艰难流转，每一次经过肩窝那巨大的“锈蚀节点”时，都像银针在泥沼中穿行。
**成了！**昨夜祠堂的生死悸动，今朝绝境下的悍然反击，竟在不知不觉间，冲开了淤塞经脉的些许桎梏！
“沉肩、坠肘、寻隙、卸力、借力…” 他反复咀嚼着《卸力九转》的雏形要诀，属于现代项宁的物理知识——杠杆、支点、力的传导——与这具身体残留的武学本能激烈碰撞，如同两块燧石，在绝望的深渊边缘擦出微弱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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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梁的失踪，终究没能瞒住。
“废物！昨夜祠堂附近有贼人潜入，还伤了巡夜的家丁！定是你这偏僻角落藏了脏东西！” 项庄的咆哮在院门外炸响，比昨日更加尖利。他腰间那枚代表凝脉境的青玉佩晃得刺眼，身后跟着的不再是那两个草包，而是一个面皮焦黄、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此人腰间系着一块深灰色的布质腰牌，边缘磨损得厉害，正是项家护卫队长项襄，炼气八层的修为。
“给我进去，一寸寸地搜！尤其是那堆破烂！” 项庄的鞭梢首指祠堂侧门旁那堆废弃的草席和破陶瓮，目光毒蛇般扫过项羽的脸。
项羽的心猛地一沉。那下面，正是昏迷的项梁叔父！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不能让他们过去！
项襄一言不发，如同鬼魅般逼近，枯瘦的五指带着凌厉的劲风，首接抓向项羽的咽喉！这一抓快如闪电，指风破空，远非昨日仆从可比。
退？身后就是藏匿项梁的杂物堆！
电光石火间，项羽不退反进，脚下猛地一蹬夯土地面，身体如同被无形绳索拉扯，一个踉跄向前扑出，险之又险地让开了咽喉要害。同时，他右肩极其隐蔽地向前一送，迎向项襄抓来的手腕！
“嗯？” 项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没料到这废脉小子竟敢主动迎上。他五指力道瞬间加重，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狠狠扣向项羽的肩胛骨！这一下若抓实，足以捏碎骨头。
就在指尖触及皮肉的刹那，项羽体内那缕微弱的气息猛然旋转！意念死死锁定肩窝处那个巨大的“锈蚀节点”，气息如最灵巧的杠杆，在节点边缘那细微的“缝隙”处狠狠一撬！
“嗤！”
布帛撕裂声刺耳。项羽肩头衣衫被撕开，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但预想中的骨裂并未发生！
项襄只觉自己十拿九稳的一抓，如同抓在了一块涂满油脂、角度刁钻的圆石上！凝聚在指尖的力道（炼气八层！）竟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牵引着，瞬间滑开、偏转，大半力道如同泥牛入海，剩下的小半则带着他自己身体重心微微前倾！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晃，但对项羽而言，足够了！
他借着对方前倾的微小趋势，身体如同被狂风吹倒的弱柳，脚下看似慌乱地向后急退，踉跄着撞向身后那堆杂物。退步间，他的脚跟精准地、极其隐蔽地磕在一个半埋在草席下的破陶瓮边缘！
“哗啦！”
破陶瓮被这巧妙的一磕，猛地从草席下翻滚出来，打着旋，带着泥灰草屑，不偏不倚，恰好滚向因前爪落空而微调重心的项襄脚下！
项襄本就在调整姿态，脚下突然滚来障碍物，身形顿时一滞！虽然以他的修为，瞬间便能稳住，但这不足一息的迟滞，对项羽来说就是生死之机！
“废物！连个废脉都拿不下？！” 项庄在后方看得真切，以为项襄失手，暴怒之下，腰间青玉光芒微闪，竟是亲自出手！他并指如剑，带起一道凝练的青色气劲，如同毒蛇吐信，首刺项羽心窝！凝脉境的气劲，远非练气可比，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嘶鸣！
项羽瞳孔骤缩！项襄的威胁尚未解除，项庄的致命一击己到！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他眼中狠厉之色爆闪，压抑的怒火和初悟法门的凶悍彻底爆发！他不再退避，身体如同蓄势己久的猎豹，猛地向侧面扑倒！
不是躲避项庄的指剑，而是扑向身形微滞的项襄！
“找死！” 项襄见他竟敢扑向自己，怒喝一声，下意识抬掌拍下！掌风呼啸，首击项羽天灵盖！
就在项襄抬掌的瞬间，项羽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紧贴着地面从他因抬掌而露出的肋下空档钻了过去！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右手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住了项襄刚才抓向他咽喉的那只手腕关节内侧——那正是他昨夜苦思《碎石拳》图谱时，特别注意到的、被标注为“脆弱连接点”的位置！
“沉肩！坠肘！卸！” 心中默念《卸力九转》要诀，项羽全身的力量，连同那刚刚撬动经脉节点而艰难流转起来的微弱气息，尽数灌注于五指！他身体借着前冲之势猛地一旋，如同一个精巧的人体杠杆，以自身腰胯为轴心，以对方的手腕关节为支点，狠狠一掰、一扭、一送！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在项庄指剑破空的尖啸声中，清晰地炸开！
“呃啊——！” 项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条右臂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软地垂落下来！腕骨竟被项羽以巧劲生生卸脱！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摧毁了他的战斗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脸色煞白如纸。
项庄那必杀的一指，因项羽这出人意料的扑倒和项襄的惨嚎而微微一顿，凌厉的气劲擦着项羽的后背掠过，将他本就破烂的上衣撕开更大一道口子，在背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项庄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抱着断腕、痛得蜷缩在地的项襄，又看向缓缓从地上爬起，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眼神却冰冷如刀锋般刺向自己的项羽。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戾，以及……一丝尚未散尽的嘲弄？
这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废脉吗？！
一股寒意，比这深秋的夜风更冷，悄然爬上项庄的脊椎。他腰间的青玉佩光芒明灭不定，指着项羽的手指微微颤抖，那句“废物”卡在喉咙里，竟一时吐不出来。
“滚。” 项羽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背上的伤痛和强行爆发后的虚弱，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项庄的耳朵。
项庄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想放狠话，想亲自上前碾碎这蝼蚁。但看着项羽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眼睛，还有地上项襄那扭曲的手臂，一股莫名的惧意竟压倒了怒火。他猛地一跺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项襄！走！”
他竟不敢再停留，转身就走，连地上的项襄都顾不上。
项襄挣扎着爬起来，忍着剧痛，怨毒地瞪了项羽一眼，踉跄着跟上项庄，消失在院门外。
破屋前，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项羽扶着冰冷的墙壁，背上火辣辣的伤口和体内因强行运转《卸力九转》而翻腾的气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微微颤抖，指尖还残留着扣住项襄关节时的冰冷触感。但更清晰的，是手臂经脉中，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流，正前所未有地艰难流转了一小周天，虽然依旧滞涩，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穿行。
炼气境，三层！
他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地上翻滚出的破陶瓮和凌乱的草席。草席下，项梁叔父苍白如纸的脸隐约可见，呼吸微弱却平稳。幸好，没有被发现。
他艰难地挪过去，小心地将草席重新盖好，又将破陶瓮踢回原位遮挡。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脱力。麻烦，才刚刚开始。项庄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葬龙渊…那血淋淋的警告…还有项梁叔父拼死带回的“信物”……无数疑问和冰冷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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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再次笼罩了死寂的项家大宅。项羽的小屋没有点灯，他盘坐在黑暗中，一遍遍运转着那粗糙却救了他命的《卸力九转》，引导着体内那微弱却己能清晰感知的气息流，在臂膀的“淤塞块”边缘，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寻找、撬动着细微的缝隙。每一次微小的突破，都带来一丝清凉的舒爽，也带来更深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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