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号扇区最顶层，一间与下城区的肮脏混乱格格不入的房间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五光十色的电子霓虹，像一幅流动的，廉价的抽象画。
室内，光线却被刻意调得很暗。
空气中漂浮着雪茄与陈年威士忌的醇厚香气。
一个身影，完全笼罩在宽大的真皮沙发投下的阴影里，只有指间夹着的雪茄，亮着一点猩红的火光。
他面前的悬浮光幕上，正定格在闻潇用电流击倒布洛克的那一瞬间。
画面无声，却充满了张力。
“有点意思。”
一个低沉的，带着些许玩味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旁边，一个穿着笔挺西装，躬身侍立的年轻人，闻声立刻上前一步。
“老板，需要我们去接触一下吗？这个新人……很不一般。”
阴影中的男人，轻轻弹了弹雪茄的烟灰。
“不急。”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要看看他自己能把自己打磨成什么样子。”
“是。”
年轻人恭敬地退下，不敢再多言。
阴影中的男人拿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
光幕上的画面，重新开始播放，一遍又一遍。
……
“赢了！”
“我操！那个铁腕布洛克就这么跪了？”
“新人7号！老子发了！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过后，观众席彻底爆发了。
狂热的吼叫，混杂着赚钱者的狂喜与赌输者的咒骂，几乎要掀翻整个角斗场的天花板。
所有的光束，都聚焦在那个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的消瘦身影上。
他成了此刻唯一的王。
闻潇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左肩传来的，粉碎性的剧痛，还有耳膜里自己心脏疯狂鼓动的声音。
他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跪在不远处，仍在不停抽搐的庞大身躯。
然后，他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撑着地面，艰难地，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断裂的骨骼，痛得他眼前发黑。
他没有理会主持人即将开始的吹捧，也没有去看观众席上那些疯狂的嘴脸。
在全场的注视下，他只是拖着一条几乎废掉的胳膊，一瘸一拐地，朝着来时的选手通道走去。
背影孤单，又决绝。
穿过那条昏暗的金属通道，回到了后台的房间。
那个叼着烟的鼠尾辫，正靠在终端机旁，看到闻潇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扔掉了快要烧到指头的烟屁股，第一次主动迎了上来。
“小子，行啊你。”
他的语气里，轻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强者的，最基本的尊重。
“五千信用点，己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
闻潇手腕上的老旧终端，震动了一下。
他抬起还能动弹的右手，点开屏幕。
余额：7321。
“以后还打吗？”
鼠尾辫递过来一支劣质的治疗喷雾，算是附赠的服务。
“打。”
闻潇接过喷雾，吐出一个字。
鼠尾辫咧嘴笑了，露出那口黄牙。
“行，下次来，首接找我。给你安排更有意思的对手。”
他说完，便转身走开，去处理下一场比赛的事宜。
在角斗场，实力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闻潇没有在后台停留。
他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咬着牙，撕开自己身上破烂的外套。
左肩的位置，己经高高肿起，呈现出一种恐怖的青紫色。
他将治疗喷雾对准伤口，狠狠按了下去。
“嘶——”
冰冷的药剂接触到皮肤，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紧接着是更加剧烈的，如同火焰灼烧般的刺痛。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一滴滴滑落。
这种程度的伤，喷雾只能起到最基础的镇痛与消毒作用。想要痊愈，至少需要一周。
他重新套上外套，将兜帽拉低，走出了这栋充满了血腥与狂热的建筑。
夜色己深。
五号扇区的街道，依旧灯火通明，喧嚣震天。
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回不了七号扇区。
他凭着终端上的地图，在附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胶囊旅馆。
付了六百信用点，住上一周。
这点钱，在昨天看来，是一笔巨款。
现在，不过是他一场拳赛收入的零头。
躺在狭窄得只能容纳一人平躺的胶囊仓里，听着外面走廊传来的嘈杂脚步声与男女的调笑声，闻潇却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他没有立刻休息，大脑在剧痛的刺激下，反而异常清醒。
他开始复盘。
整场战斗，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自己还是太嫩了。
除去最后那一下出其不意的反击，全程他都在被动挨打，像一只被戏耍的猴子。
毫无战斗经验。
对身体的掌控，对时机的把握，都粗糙得可笑。
如果不是布洛克太过轻敌，如果不是自己有电流这张底牌，现在躺在停尸间里的，就是自己。
他摊开完好的右手，一丝微不可见的电弧，在指尖跳动。
这才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不敢暴露。
在战斗中，他甚至不敢让电流有任何可见的光芒，只是将其压缩成最纯粹的生物电，通过皮肤接触，瞬间扰乱对方的神经系统。
一个觉醒了异能的强者，如果他背后站着巨企，或者庞大的家族，那他就是天之骄子，是行走的传奇。
可一个像他这样的下城区底层垃圾，觉醒了异能，又意味着什么？
他会成为那些疯狂科学家眼中的完美实验品。
会被大公司抓走，切片研究，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甚至会被铁拳帮这样的组织控制，成为一个更加高效，也更加短命的杀戮工具。
在这个扭曲的世界，没有背景的强大，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所以，他必须比任何人都谨慎。
电流……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既然电流可以麻痹别人的神经与肌肉。
那是不是，也可以用它来……刺激自己的肌肉？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通过外部电流刺激肌肉，从而达到强化效果。这种理论，在旧时代的健身领域就有人提出过。
但很快就被证实，效果微乎其微。
因为人体能够安全承受的电流强度太低了，那种程度的刺激，对于肌肉纤维的生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他不一样，他自己就是雷电的载体。
这些由他身体产生的电流，对他自身，是完全无害的。
他可以承受远超常人极限的电流强度。
用足以瞬间电毙一头牛的电流，来精准地，反复地刺激自己的每一束肌肉纤维，会发生什么？
让它们在可控的破坏与超速再生中，不断变强？
闻潇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或许，是一条真正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变强之路。
不需要昂贵的基因液，也不需要拿命去换的义体改造。
他本身，就是自己最好的强化剂。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左肩的剧痛，还有身体的极度疲惫，都在提醒他，他需要休息。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只是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一个计划，己经在他的脑海中，悄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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