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大院的老槐树又落了一层叶，局长站在树下，看着手里的退休通知书，叹了口气。他鬓角的白霜比去年厚了不少，背也微微驼了，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能夹住蚊子，“寒蓝啊，我这把老骨头是扛不住了，以后这摊子，就交给你了。”
唐寒蓝站在他身边，穿着笔挺的警服，眉眼间的轮廓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沉了些，像被岁月磨过的玉，温润里藏着韧劲儿。他接过局长递来的钥匙，指尖触到老人粗糙的皮肤，突然想起刚入警队时，局长拍着他的肩说“好好干”，那时的局长还能追着嫌犯跑三条街。
“您多歇歇。”唐寒蓝的声音很稳，带着点难得的温和。
局长笑了，指着他打趣：“你这小子，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我都快成老头子了，你倒跟刚毕业似的。”
唐寒蓝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跑来的阿黄——哦不，现在该叫大黄了，它早不是当年那团小毛球，成了条壮实的黄狗，正叼着个飞盘往他这儿冲。他弯腰接住飞盘，指尖划过狗项圈上的铃铛，心里却想起孟婆汤店的那碗汤。
三年前，他追查小丑的线索时，被那疯癫的铁环划伤了手臂，伤口里的毒素带着时间的诅咒，让他在一夜之间白了半头。孟婆就是在那时端来一碗汤，说：“不是长生，是让时间在你身上走得慢些，慢到足够你做完想做的事。”
汤里有莲子的清，有桂花的甜，还有点说不清的暖意，像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别急”。喝下去的瞬间，白了的头发慢慢转黑，皱纹也淡了，只有眼底的疲惫还在，提醒他那些没走完的路。
后来他才知道，那碗汤耗了孟婆不少修为，代价是她鬓角也添了些银丝，像落了点雪。
“走了，大黄。”唐寒蓝扔出飞盘，看着狗像道黄闪电冲出去，背影和当年那个跛脚的小毛球慢慢重合。
局长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笑了。局里人都猜唐寒蓝有什么保养秘诀，只有他隐约知道些内情——那年火灾后，这小子总往桥洞下跑，回来时身上总带着淡淡的汤香。有些事，不必说破，就像老槐树年年落叶，却总在春天抽出新枝，自有它的道理。
大黄叼着飞盘回来，往唐寒蓝手心塞了片刚掉的银杏叶。他捏着叶子，看着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地上，光斑明明灭灭，像极了孟婆汤里浮动的热气。
时间确实在他身上走得慢了。慢到足够他看着局长退休，看着杜泽成家，看着大黄从幼犬长成壮狗，也慢到足够他等一个答案——关于小丑，关于莫忘，关于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
远处的桥洞下，孟婆正往汤里撒莲子，汤香顺着风飘过来，混着银杏叶的清苦，竟让人觉得安心。
或许这样就好。慢慢走，慢慢等，让时间在该停留的地方停留，在该前行的地方，一步一步，扎实地踩出脚印。
就像那碗汤，不催，不赶，只在该暖的时候，递到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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