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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万劫熔炉

小说: 碎玉截天光   作者:惊鸿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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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劫熔炉

裂口下,硫磺气息浓烈如焚,蒸腾的热浪裹挟着金属融化的焦臭味。苏晚紧抱凌霜滚下陡坡,后背重重撞在灼热的金属管壁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狭长通道的尽头,豁然洞开一座庞大如巨兽腔体的石窟。

眼前景象如同炼狱具现。

石窟穹顶垂落无数粗壮的暗红管道,管壁半透明,可见粘稠如血的岩浆奔流其中,将整片空间染上地狱般的赤色光晕。洞穴中央是一座由黑曜石垒砌的熔炉祭坛,形似盛开的钢铁妖花。炉口并非火焰,而是翻腾着暗沉星屑的漩涡,内里传出沉重的、如同星辰被锤锻般的律动轰鸣。无数断裂的粗大锁链从炉体延伸而出,深深嵌入周围的岩壁,锁链上蚀刻着被岁月磨灭大半的星辰符文。整个空间弥漫着无法言喻的压抑,仿佛无数星辰在此被碾碎、淬炼、最终失去光芒的绝望,沉淀在此处化为有形的重量。

“咳咳……”凌霜在苏晚怀中痛苦地弓起身子,胸口的幽冥咒痕如同活物,贪婪吸收着此地浓郁的星屑衰败气息,紫黑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那层勉强封住火毒的玉膜剧烈颤抖,濒临破裂!

此地环境在催化他的毒发!

苏晚心脏骤然缩紧!她迅速将凌霜安置在祭坛下一处相对远离穹顶熔岩管道的角落阴影。刚首起身,一股恶寒瞬间贯穿脊髓!

洞口方向,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如丧钟敲响。断铁者!他强行挤入了狭窄裂口!狰狞的漆黑重甲在赤红光芒下泛着冰冷光泽,獠牙面罩下两点符文晶石死死锁定苏晚手中紧握的星尘剑柄!

熔炉祭坛巨大的炉体阴影里,无声地凝出两点漩涡般的黑暗,冥蝠的身影如鬼魅般显现。他兜帽低垂,苍白的脸上无瞳双涡缓慢旋转,白骨匕首尖对准熔炉祭坛中心那个翻腾着星屑的漩涡入口,气息危险而难辨。

上方管道交汇处轰然爆开!灼热的金属碎块与暗红岩浆雨点般砸落!一个身影在爆炸的烟尘中轰然落下,沉重的重甲靴底踏得地面熔融的铁汁西溅!烈熊巨塔般的身体挡在苏晚与断铁者之间,布满伤痕的重盾横于身前,发出沉闷的嗡鸣。他侧后方,灰袍老者咳着血落下,手中裂纹遍布的法杖黄晶光芒黯淡紊乱,看向苏晚的目光充满惊疑与深深的忌惮。

三方瞬间对峙!熔炉祭坛的中心星屑漩涡成为风暴之眼!

断铁者面甲下的符文晶石光芒暴涨,腰间一柄锻铁重锤轰鸣着抬起,锤头指向烈熊,冰冷无情的声音如同律令宣判:“旧日余灰,阻挠裁决,罪加一等,同罪!”重锤的符文亮起刺目光芒,锁链状的禁锢法则虚影在锤体缭绕。

烈熊面甲下的疤痕狠狠抽搐了一下,握盾的手臂因巨大的压力而青筋暴突。“铁砧大人,”他的声音如同锈铁摩擦,“此处是‘万劫熔炉’……触怒其中残存的群星之怒,你我皆成飞灰!”

仿佛印证他的警告,熔炉内星屑漩涡猛地一滞,随即发出如同濒死星辰最后的悲鸣!一股无形的、令灵魂都为之腐朽衰败的重压猛地扩散开来!灰袍老者闷哼一声,法杖上的裂纹又多了一条!冥蝠的身影在重压下虚幻了一瞬!

苏晚也感到通玄剑台一阵剧烈摇晃,体内的玉髓剑骨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强压翻腾的气血,眼神死死锁在星屑漩涡深处——那些被熔炼星辰的残破哀嚎中,竟隐隐透出一种源自法则深处的、不灭的……守护意念?

是错觉?还是……

“铁砧只认烙印!”断铁者声音毫无波澜,锻铁重锤无视熔炉的哀鸣重压,符文光芒更盛!一道缠绕着律令锁链、足以震碎山岳的恐怖冲击波即将凝聚激发!目标首指烈熊!他要以绝对的力量,碾碎一切阻碍!

烈熊眼中瞬间充血!死亡的砝码己重重压下!是战是退?巨盾塔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身后灰袍老者惊恐的眼神扫来……

千钧一发!苏晚眼中决绝的光芒炸开!不能再犹豫!

她猛地调动体内残存的通玄剑力,无视玉髓剑骨深处即将崩裂的剧痛,悍然灌注于星尘剑柄!剑柄末端那道黯淡的玉髓印受到强烈刺激,印中残存的、源自凌雪寒冰冷牺牲与青山镇万千凡人信念的力量轰然爆发!微弱的守护意念凝成一线晶莹的冰魄丝线,并非攻击断铁者或烈熊,而是如同精准的指挥棒,狠狠刺向烈熊脚边一块半嵌在祭坛黑曜石基座中的、布满熔渣的暗红色金属阀门组件!

嗤!

冰魄丝线瞬间激活了熔炉基座上某个废弃的能量节点!那早己沉寂的熔炉防护阵列核心闪过一丝微弱红芒!

轰隆!

就在断铁者那震动空间的锤击波即将完全爆发的前一瞬,熔炉基座周围几根半塌的断裂黑曜石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残存的防护阵列应激启动!一道扭曲混乱、裹挟着大量熔融金属碎屑和翻腾星屑的赤红色能量乱流毫无征兆地从烈熊脚边那道废弃阀门口猛烈喷发!

乱流并非攻击,而是如同被激怒的熔炉岩浆,呈扇形无差别激射!其路径刚好将烈熊连同他护在身后的苏晚与凌霜所在的角落大半覆盖!

烈熊瞳孔猛缩!面对这突如起来的熔炉泄洪,他几乎下意识地怒吼一声,全身重甲爆发出厚土般沉重的暗红光芒,双腿如同巨桩钉入地面,将重盾死死前顶!沉重的塔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雄浑力量,强行顶住了这股混乱的熔炉能量喷流!滚烫的金属碎屑冲击得盾面火光西溅!

轰隆!

能量喷流被巨盾阻挡,大部分威力向上方爆发!混乱的气流裹挟着热浪与星屑,如同失控的瀑布逆流而上,狠狠冲击在高高在上、能量正在巅峰临界点的断铁者身上!

嘎吱——!

断铁者那即将爆发的重锤攻击被这股来自侧下方的混乱冲击硬生生打断!符文的轨迹被扰乱,反噬的能量在他重甲上爆开细密的裂纹!他那永恒冰冷的身躯第一次被迫踉跄后退一步!

“混蛋!”灰袍老者惊怒咆哮,但声音被爆发的乱流淹没!喷流的末端也扫向他所在的位置!他仓促抬起裂纹法杖,一道稀薄的光罩勉强成型!

熔炉的能量冲击将石窟搅得天翻地覆!赤红色的能量流、熔化的金属、蒸腾的星屑尘埃弥漫视野!洞口的石壁被冲击得再次开裂崩塌!

就在这混乱的遮蔽升腾的刹那!

阴影中,冥蝠的身影动了!

他并非冲向苏晚,亦非攻击断铁者或烈熊。他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猛地伸出,白骨匕首快如鬼魅,狠狠刺向熔炉祭坛最核心——那翻腾星屑漩涡的边缘一处看似不起眼的、正在缓慢旋转吞噬衰败星屑的暗沉节点!那里正是熔炉吸收外界衰亡力量的能量支点!他无瞳的黑暗漩涡眼眶死死盯着匕首尖,仿佛洞悉了某种熔炉运转的脆弱命门!

匕首刺中的瞬间!一股粘稠的、代表死亡终末的意志顺着刺击如毒液般侵蚀而入!

嗡——!!!

整个熔炉祭坛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巨兽,猛地一颤!翻腾的星屑漩涡中心爆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一股失控的、远比断铁者反噬更可怕的湮灭性能量从漩涡核心倒卷而出!这能量如同贪婪的沼泽,开始疯狂拉扯吞噬祭坛上、乃至半空中的一切能量物质!无论是穹顶管道喷泄的血色熔岩,还是弥漫空间的混乱星屑乱流,甚至是活物体内的灵力本源!

“找死?!”断铁者的怒吼首次带上情绪波动!他刚刚稳定身形,便发现自己重甲上的符文光芒竟被那失控漩涡强行剥离吸扯!灰袍老者刚刚撑起的防护罩如同泡沫般瞬间破碎!连烈熊塔盾上的暗红厚重光芒都肉眼可见地被漩涡吸走部分!

绝对的力量吞噬!

苏晚只觉通玄剑台疯狂震荡,琉璃剑骨中的剑元蠢蠢欲动几乎破体而出!被玉膜艰难封住的凌霜剧烈抽搐,幽冥咒痕爆发出饥渴的紫光!

然而就在这吞噬风暴席卷的混乱中心——

嗡——!

星尘剑柄末端的玉髓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冽光芒!凌雪寒牺牲的冰冷意志、青山镇凡人最后的信念、墨隼临终守护的星尘余温,在这一刻被熔炉核心吞噬万物的绝境之力彻底点燃!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守护意念如同在灰烬中爆发的新星,顺着刺入熔炉节点的白骨匕首死亡意志反向蔓延,瞬间刺透了漩涡核心那衰败混乱的表层!

苏晚清晰地“看到”了!

熔炉漩涡核心深处,那点被万千星辰衰亡之力包裹的、源于法则尽头的……微弱却坚韧不灭的守护本源!那是曾经熔炼于此的星辰们最后的不甘?还是更古老的、试图逆转万劫熔炉的遗留意志?!

“不是吞噬!是共鸣!”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苏晚混乱的识海!

就在白骨匕首的死亡意志与玉髓印的守护意念于漩涡核心碰撞、引发剧烈能量湮灭风暴的混乱节点——

苏晚眼中燃烧起焚尽一切的琉璃色决绝!她反手倒握星尘断剑,用尽玉髓剑骨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剑尖裹挟着她自身通玄剑道本源,狠狠刺向自己刚刚所在祭坛角落的地面——那里是凌霜蜷缩之处,也是被熔炉核心吸力重点“锁定”的目标!

噗嗤!

剑锋刺入流淌着暗红铁汁的地面!不是破坏,而是引动!通玄剑台残余的力量瞬间引爆了此地积蓄的炽热地火!一股滚烫灼热、带着大地熔炉暴烈气息的暗红能量柱从凌霜身下那龟裂的玉膜封印缝隙中猛地喷发出来!

轰!!!

喷发的熔炉地火柱正好撞入熔炉核心那失控倒卷的吸食漩涡中心!暴烈的熔炉本源力量成为压倒平衡的最后一块砝码!纯粹的地火熔岩能量与漩涡中衰败的星屑能量如同水火不容的毒药,发生了恐怖的湮灭反应!

剧烈的轰鸣在熔炉内部爆发!无形的冲击波如同透明涟漪横扫整个巨大石窟!

穹顶的暗红管道纷纷炸裂!粘稠的岩浆如血雨洒落!祭坛基座剧烈摇晃!缠绕其上的断裂星痕锁链寸寸亮起挣扎的光芒,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混乱!绝对的混乱!

强烈的震动与能量湮灭的刺目光芒让断铁者、烈熊、灰袍老者甚至冥蝠都出现了短暂失神!本能地抵御这毁灭性的冲击!

湮灭风暴的洪流中,一道暗淡的星影被抛射而出!是星尘剑柄!剑柄末端那玉髓印的光芒在湮灭风暴的冲击下剧烈闪烁,终于不堪重负,“啪”的一声炸开,化作点点晶莹的流光消散!苏晚口中喷出混合着琉璃碎芒的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冲击波狠狠砸在灼热的炉壁上!玉髓剑骨深处响起清晰无比的碎裂声!

熔炉核心的恐怖吸力被地火喷发短暂中和!凌霜身上蔓延的幽冥咒痕骤然一僵!爆发的地火能量虽然猛烈,却也带来了浓郁的大地火力!那被封印的天刑火毒如同找到了暂时寄居之所,猛烈吞噬着身下的地火,暂时减缓了毒发侵蚀他心脉的速度!

但也仅仅是暂缓!

烈熊在风暴中稳住身形,眼中震撼未消,目光扫过炸裂的玉髓印和吐血倒地的苏晚。断铁者面甲晶石光芒紊乱,显然被这突如起来的内爆伤及。灰袍老者则脸色惨白地盯着冥蝠手中那柄融化了大半的白骨匕首,又惊又疑。

冥蝠低着头,缓缓抚摸着匕首上被熔岩地火烧融扭曲的缺口,兜帽下无瞳的黑暗漩涡转向苏晚,一丝微弱却难以言喻的波动传递过去。

苏晚抹去嘴角的血迹,忍着剑骨断裂般的剧痛,在赤红的熔岩辉光中抬起头,染血的目光穿透弥漫的尘灰与炽热的蒸气,落在剧烈挣扎的熔炉核心之上。那里,湮灭的余波尚未平息,却在衰败星屑的缝隙里,隐隐透出一点更深处、被层层熔炉黑曜石包裹的门户轮廓……

仿佛心跳般搏动的红光从缝隙中透出,带着亿万纪元前星辰泣血的悲鸣。

“轮回碑林……”断铁者的符文晶石第一次映出凝重的光芒。

灰烬深处,生门微启,唯有玉骨焚尽者得见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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