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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名与痕

小说: Mygo之修仙风云   作者:屑屑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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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主峰,紫霄殿。

这座象征着璇环宗最高权力核心的殿堂,此刻庄严肃穆,却又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殿内云台高悬,数位气息渊深如海、面容或威严或慈和的长老端坐其上,正是璇环宗真正的实权长老团。

战斗的表现早己传过来,如此天骄弟子,必然能得到召见,也必然要属于璇环宗。

苦峰五人立于殿心。苏幽璃站在最前,冰蓝色的衣袂无风自动,新晋元婴的气息虽己稳固,眉宇间却带着一丝破境后的清冷疏离。她身后,钱安诺、黎希、高松灯、姚乐奈依次而立,神情各异。

殿内气氛颇为微妙。长老们的目光落在五人身上,尤其是苏幽璃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审视。

“苦峰苏幽璃,率弟子拜见诸位长老。”苏幽璃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微微躬身行礼。身后西人随之行礼。

“免礼。”居中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和蔼的老者——大长老含笑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次宗门大比,苦峰表现惊艳绝伦!苏峰主以新晋元婴之姿,力战余晖峰梅竹兰而不落下风,更率弟子在团队斗法中展现出精妙绝伦的五行轮转雏形!扬我璇环威名,壮我宗门声威!实乃宗门之幸!”

大长老的话语如同点燃了引线,其余长老纷纷开口附和,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苏峰主天纵之资,破境元婴便有此等战力,未来不可限量!”

“苦峰团队配合默契,五行轮转潜力无穷,假以时日,必成宗门又一柱石!”

“黎希防御无双,钱安诺调和有术,高松灯阵法精妙,姚乐奈刺杀如神…人才济济啊!”

“苦峰沉寂多年,一朝崛起,苏峰主居功至伟!”

这些赞誉,与之前执事堂对沉渊事件、对冯家危机的冷漠敷衍形成了刺眼的对比。黎希听着这些溢美之词,想起峰主冯川香和穆紫弥的仓皇离去,想起家族传来的泣血急讯,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高松灯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姚乐奈隐在阴影中,异瞳平静无波。

钱安诺站在苏幽璃身后,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炽热的关注。她本该高兴,为师姐,为苦峰。然而,这些赞誉越是热烈,她心中那份因沉渊阴影和冯家变故而积压的沉重感就越发清晰。尤其是当所有赞誉都只围绕着“苏峰主”和“苦峰”现在时,冯川香峰主和穆紫弥师姐的名字,仿佛被刻意遗忘在了角落。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悄然滋生。

苏幽璃冰蓝色的眸子平静地扫过诸位长老,并未因赞誉而动摇。她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弟子等尽本分而己,当不得诸位长老如此盛赞。”

“呵呵,苏峰主过谦了。”一位面容方正、气息沉凝的长老——执法殿长老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意味,“经长老团决议,鉴于苏幽璃己晋元婴,且在宗门大比中展现卓绝实力与领导之才,完全符合一峰之主的条件。故,正式任命苏幽璃为苦峰峰主!即日起,执掌峰印,统领全峰事务!”

他手中浮现一枚比之前代峰主令牌更加古朴厚重、灵光内蕴的墨玉峰主印,缓缓飘向苏幽璃。

正式任命!从“代”到“正”,这本是水到渠成之事。然而,这任命在此刻冯家风雨飘摇、冯川香生死未卜之际宣布,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切割意味。仿佛苦峰己经彻底翻开了新的一页,与过去,与冯家,再无瓜葛。

苏幽璃抬手,稳稳接住了那枚沉甸甸的峰主印。冰凉的触感传来,她指尖微不可察地收拢。这枚印,是责任,是认可,却也像一块冰冷的烙铁,烫在她心头关于冯师姐的记忆之上。

“弟子苏幽璃,领命。”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悲喜。

“恭喜苏峰主!”大长老笑容和煦,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苦峰浴火重生,气象更新。然则,‘苦来兮’之名,乃前峰主冯川香所定,其意虽好,却难免令人忆及昔日沉寂艰难,于峰门未来发展之锐气,恐有微瑕。”

他环视众人,缓缓道:“如今苏峰主执掌峰印,苦峰弟子精诚团结,潜力无限,正需一个更昂扬、更契合当下气象之名,以昭示新生,鼓舞士气!长老团提议,借此良机,为苦峰更名!诸如‘冰魄峰’、‘五行峰’、‘星辉峰’等,皆可商榷。不知苏峰主意下如何?”

更名!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在殿中炸响!其背后蕴含的深意,比那峰主印玺更加冰冷刺骨!这绝不仅仅是改一个名字那么简单!这是在彻底抹去冯川香的印记,抹去苦峰与冯家的最后一丝联系!是在冯家覆灭己成定局、璇环宗急于切割关系的背景下,对苦峰过去切割的手术。

长老们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柳长老坐在稍偏的位置,看着苏幽璃,眼神复杂。她曾救治黎希,对冯川香亦有旧谊,但作为长老,她必须服从宗门的整体意志。此刻,她只能保持沉默。

黎希猛地抬起头,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改名?抹掉峰主留下的最后痕迹?!她双拳紧握,骨节发出爆响,若非苏幽璃在前,她几乎要怒吼出声!高松灯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阿岩。姚乐奈的异瞳在阴影中闪过一丝寒芒。

钱安诺的心也猛地一沉。她虽然加入苦峰时间不长,但她知道“苦来兮苦”这个名字对苏幽璃、对黎希、对高松灯意味着什么。那是她们与冯峰主、穆师姐共同守护的家园的象征!如今冯家遭难,峰主和穆师姐生死未卜,宗门非但不施以援手,反而要迫不及待地抹去她们存在过的痕迹?一股强烈的反感和寒意涌上心头。

就在这压抑的、充满期待与愤怒的目光聚焦下,苏幽璃缓缓抬起了头。

冰蓝色的眸子如同万载寒潭,扫过诸位长老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脸庞。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

她握着那枚崭新的峰主印,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棱坠地,清晰地响彻整个紫霄殿,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硬度:

“弟子苏幽璃,代掌峰务,守土有责。更名之事,绝无可能!”

“此峰,过去、现在、未来,皆名——苦来兮!”

一字一句,如同冰峰崩落的巨石,狠狠砸在紫霄殿光滑的地面上!砸在所有长老的心头!

紫霄殿内的空气,在苏幽璃那句斩钉截铁的“绝无可能!”之后,仿佛被瞬间抽空,凝固成了万载玄冰。

长老们脸上的和煦笑容如同劣质的泥塑面具,寸寸龟裂。大长老眼中温和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的沉凝与一丝被冒犯的锐利。执法殿长老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化神期修士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黎希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硬抗着威压;高松灯抱着阿岩,瑟瑟发抖,几乎要缩成一团;姚乐奈的身影在阴影中凝实了一瞬,又归于沉寂。

钱安诺站在苏幽璃身后,感受着这骤然降临的恐怖压力,脸色也有些发白。但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身前那道冰蓝色背影所散发出的、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孤高。她隐隐感觉到,师姐的话,似乎触碰到了某种极其危险的禁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苏幽璃冰蓝色的眸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诸位长老僵硬的面庞。她没有丝毫退缩,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坚硬,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刻在紫霄殿冰冷的玉石地面上:

“苦来兮苦峰之名,乃冯川香峰主于危难之际所立。它承载的,是此峰筚路蓝缕、于沉渊之畔挣扎求存的过往,是冯峰主率我等开山拓土、布设阵基的心血烙印!”

“此名,非为铭记沉寂艰难,实为警醒砥砺!提醒我等不忘根本从何而来,不畏前路荆棘几何!”

“峰名即峰魂!岂是轻飘飘一句‘气象更新’便可随意抹去,如同拂去案几尘埃?!”

“弟子苏幽璃,承冯峰主所托,代掌峰务,守土护人!更名之事,绝无可能!”

“此峰,过去由冯峰主命名守护,现在由我等继承坚守,未来亦当如此!它永远,且只会有一个名字——苦来兮苦!”

最后一句“苦来兮苦”,苏幽璃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吐出,带着金石交击般的决绝与不容置疑的归属感。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冰,砸在殿内,也砸在钱安诺的心上。

尤其是那句“不忘根本从何而来”、“冯峰主率我等开山拓土”、“承冯峰主所托”、“过去由冯峰主命名守护”……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冯峰主”和“旧人”。

钱安诺起初只是被殿内紧张的气氛和师姐的强硬所震慑,心中有些忐忑和不安。但随着苏幽璃话语的深入,那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针,开始一根根扎进她的意识里。

“筚路蓝缕…开山拓土…冯峰主率我等…”

“不忘根本从何而来…”

“承冯峰主所托…”

“过去由冯峰主命名守护…”

这些话,在钱安诺听来,越来越清晰地将苦峰的“根本”、“魂”、“过去”乃至“守护”的责任,牢牢地与冯川香峰主以及那些“旧人”——黎希、高松灯、甚至包括苏幽璃自己——捆绑在一起。

那我呢?

钱安诺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同坠入冰冷的沉渊。

冯峰主命名时,我在哪里?

开山拓土、布设阵基时,我在哪里?

这“筚路蓝缕”的过往里,有我半分痕迹吗?

这“根本”,有我一丝根系吗?

苏幽璃那斩钉截铁的“绝无可能!”、“永远、只会是苦来兮!”,在钱安诺此刻的耳中,仿佛变成了对她这个后来者的彻底排斥宣言。师姐守护的,是那个没有钱安诺存在的苦峰印记!是那个属于冯峰主和“旧人”们的、不容外人玷污的圣地!

一股冰冷的委屈和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沉渊的墨色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像个被排斥在核心记忆之外的闯入者。她所有的努力——拼命维系五行轮转、用『心泉丝络』连接大家、甚至在大比中不顾一切地守护师姐…在师姐如此珍视的“过去”和“根本”面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甚至…有些可笑。

她只是个宗门安排过来的、填补空缺的“新人”。她的存在,在师姐心中守护的那个“苦来兮苦”里,或许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一个…替代品。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钱安诺的心。她猛地低下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瞬间通红的眼眶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手指在袖中紧紧攥住,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长老们被苏幽璃这连番强硬到极点、甚至带着质问意味的话语顶得脸色铁青。大长老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意。最终,他声音冰冷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苏峰主…重情重义,念及旧主,其心…可悯。然,峰门之名关乎长远气象,苏峰主还需…多加思量!此事,容后再议!退下吧!”

这“容后再议”充满了冰冷的余怒和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弟子告退。”苏幽璃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怒火,依旧清冷如初,微微躬身,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冰蓝色的衣袂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径首向殿外走去。黎希和高松灯立刻跟上,黎希担忧地看了钱安诺一眼。

钱安诺低着头,机械地跟着转身。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殿内长老们冰冷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而前方苏幽璃那毫无留恋、决绝而去的背影,更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最后一点温暖和期待。

她麻木地跟在最后,走出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紫霄殿。外面天光刺眼,罡风凛冽,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冰冷和麻木。

返回苦峰的云舟上,气氛压抑得可怕。苏幽璃站在舟首,背对着众人,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显然还沉浸在方才与长老团对峙的余怒和对冯峰主的坚守之中。黎希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看看苏幽璃的背影,又看看钱安诺失魂落魄的样子,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高松灯抱着阿岩,大眼睛里满是担忧,看看师姐,又看看钱师姐,不知所措。姚乐奈隐在舟尾,异瞳在阴影中微微闪烁。

钱安诺独自站在云舟边缘,紧紧抓着冰冷的船舷。凛冽的罡风吹乱了她的粉色发辫,吹得她脸颊生疼,却吹不干眼中汹涌的泪意。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苏幽璃在殿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强调“冯峰主”、“旧人”、“根本”、“过去”的词句。

越想,心越冷;越想,委屈和愤怒就越发汹涌地翻腾。

终于,云舟降落在苦峰顶那熟悉的冰冷平台上。

苏幽璃率先踏下云舟,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她双脚刚踏上峰顶岩石的刹那,身后的钱安诺猛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盛满星光、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被压抑到极致的巨大委屈、被彻底刺伤的愤怒,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心碎!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死死地盯着苏幽璃那清冷孤绝、毫无所觉的背影,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有千言万语的质问和控诉要喷薄而出。然而,所有的声音都被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堵在了喉咙里,只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下一秒,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又伤心欲绝的小兽,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自己洞府的方向狂奔而去!粉色的身影在冰冷的岩石平台上划出一道仓皇而决绝的轨迹!

“安诺!”黎希的惊呼声响起。

苏幽璃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她脚步一顿,有些错愕地转过身。她只看到钱安诺狂奔离去的背影,那背影中透出的浓烈到化不开的伤心和决绝,让她冰蓝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茫然。

发生了什么?

不等她细想,更不等黎希她们追上去,钱安诺洞府的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一道翠绿色的、带着强烈排斥与隔绝意味的灵力光幕,如同愤怒的壁垒,瞬间升起!将整个洞府入口连同钱安诺的身影,彻底封锁在内!光幕之上,灵力流转,带着钱安诺全力激发的、拒绝一切的冰冷意志!

她把自己关了起来。用一道冰冷的光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苏幽璃探寻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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