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蝶小筑”的雕花木窗半掩着,泄不进一丝月光。空气里沉淀着浓烈的药味、陈旧的檀香,以及一股更粘腻的、如同腐败花蜜混合着新鲜血浆的甜腥气。这是死亡与新欲在病榻前媾和的气息。
阿哲跪在拔步床边,背脊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双手死死攥着锦缎被褥的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颤抖。床上,丫丫像一尊易碎的玉人,裹在素白的寝衣里,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曾经灵动的眼眸紧闭,长睫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投下两弯死亡的阴影。她太瘦了,薄薄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如同枯萎的藤蔓,清晰可见。唯有唇上,被精心涂抹了一层不祥的、过于鲜艳的朱砂红,像落在雪地上的血。
阿哲的目光,却并非落在丫丫濒死的容颜上。他死死盯着那抹刺眼的朱砂红,眼神滚烫、粘稠,燃烧着一种近乎亵渎的痴迷。那目光贪婪地舔舐着那抹红,仿佛要穿透苍白的皮肉,汲取其下最后一丝残存的、属于少女的微温。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粘腻滑溜、散发着腐败花香与铁锈腥甜的桃粉色雾气,如同活物般从他剧烈起伏的后背渗出,无声地弥漫开来,缠绕着拔步床的雕花立柱,像一条条贪婪的、不断收紧的欲望之蛇。
这桃粉雾气并非虚幻。每一次阿哲粗重的呼吸,都搅动得雾气更加粘稠、甜腥。雾气深处,无数扭曲的画面如同沉渣翻涌:
苏曼在昏暗房间里那双燃烧着毁灭与不甘的幽绿眼眸穿透时空,死死烙在他此刻的背脊上:“阿哲!你背叛我!你只爱她的纯洁?!”
他第一次在药香弥漫的房间里见到丫丫。她苍白脆弱,咳嗽时像风中落叶,眼里的光却纯净得让他自惭形秽。那一刻,对苏曼肉体的厌倦与对丫丫“纯洁”的病态占有欲,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
他跪在丫丫病榻前,用最温柔的声音诵读诗篇,手指却“无意”滑过她冰凉的手腕。少女惊恐地瑟缩,那脆弱的抗拒如同最烈的,点燃了他更深的征服欲。
丫丫的哥哥柱子,那个沉默如石的青年,在门外阴影里投来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痛苦又愤怒的眼神。柱子爱慕苏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哲玩弄又抛弃她,如今这禽兽又将毒手伸向自己垂死的妹妹!
凭什么?凭什么苏曼的野性要灼伤他?凭什么丫丫的纯洁不能属于他?凭什么柱子那种蝼蚁也配痛苦?他要在死亡降临前,在这片纯净的雪地上,烙下他独占的、肮脏的印记!这桃粉的雾气,就是他对“纯洁”的亵渎之欲,对“死亡”的病态迷恋,更是对自身堕落与掌控的极致!它己与他的呼吸同化,每一次弥漫都在将他的人性更深地拖入甜腥的泥沼。
“丫丫……”阿哲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手指颤抖着,试图再次抚上少女那抹刺眼的朱砂红唇。“别怕……让我……温暖你……”
就在这时!
“砰——!”
紧闭的房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柱子如同暴怒的棕熊般冲了进来!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跳,粗重的喘息带着血腥味。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双因常年劳作而骨节粗大、此刻却紧握成铁拳的手!他看到了!看到了阿哲那粘腻的背影,看到了弥漫的桃粉雾气,看到了妹妹唇上那抹刺目的、亵渎的朱砂红!
“畜生!放开我妹妹——!!”柱子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痛苦,整个人如同失控的火车,朝着跪在床边的阿哲狠狠撞去!他周身没有雾气,只有一股凝如实质、带着土腥与血腥味的暗红色怒焰在疯狂燃烧!这怒焰并非针对阿哲一人,更指向自己的无能——保护不了苏曼,如今连垂死的妹妹也要被这禽兽玷污!
孽缘之结!
柱子的闯入,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冰水!
阿哲被那声咆哮惊得猛地回头!眼中那病态的痴迷瞬间被惊愕和被打断的暴怒取代!周身弥漫的桃粉雾气如同受惊的蛇群,骤然收缩、翻腾,爆发出更强的粘性和令人作呕的甜香,试图阻挡、麻痹柱子的冲击!
而柱子那带着暗红怒焰的撞击,在接触到桃粉雾气的瞬间,并未被阻挡,反而如同烈火烹油!
“滋啦——!!!”
刺耳的、如同欲望被怒火灼烧的声响炸开!
桃粉雾气与暗红怒焰猛烈对冲、湮灭!无数粉红色的、粘稠如脓液的欲望残渣被淬炼、剥离出来,散发出更浓烈的腐败花香与血腥!这残渣带着阿哲对纯洁的亵渎、对死亡的迷恋、以及对掌控的病态!
同时,柱子那纯粹的、保护妹妹的暗红怒焰,也在与桃粉雾气的纠缠中被强行侵染、扭曲!一股混合着对阿哲的杀意、对妹妹垂危的绝望、以及对苏曼求而不得的扭曲占有欲的黑红色戾气,在怒焰核心滋生、蔓延!
这新生的黑红色戾气,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柱子原本纯粹的怒焰!他赤红的双眼中,除了保护妹妹的愤怒,更深处,一丝对苏曼的、被阿哲“玷污”过的身体的病态渴望,在戾气的催生下,如同毒蘑菇般扭曲地滋生!他撞向阿哲的身影,似乎带上了一丝要将这禽兽撕碎、也要将属于他(阿哲)“污染”过的一切(包括苏曼,甚至垂死的妹妹?)都夺回来的疯狂!
扭曲!共生!
欲望的残渣与扭曲的戾气在激烈的碰撞中疯狂交织、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膨胀的桃红与黑红混杂的污秽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苏曼燃烧着嫉妒的幽绿眼眸、丫丫苍白濒死的容颜、柱子扭曲痛苦的面孔和阿哲病态痴迷的脸!无数个“凭什么”的无声嘶吼汇聚成欲望与暴戾的尖啸!这漩涡贪婪地吸收着房间里的药味、檀香、血腥与甜腥,爆发出恐怖的吸力,要将床上濒死的丫丫、纠缠的阿哲与柱子,连同这片空间彻底吞噬、同化!
“不——!!”丫丫似乎被这恐怖的漩涡惊醒,发出一声微弱的、如同雏鸟哀鸣的尖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唇上那抹朱砂红更加刺眼!
林晚的身影,如同从最深沉的夜色中凝聚,无声地出现在拔步床的另一侧。她手中托着那只沉重扭曲的杯——杯壁白色冰霜(傲慢)、深紫蝶纹(嫉妒)、灰白霜纹(懒惰)、黑曜石结晶(暴怒)、凝固熔岩(贪婪)、厚重糖霜(暴食)交织,杯底“替”字搏动,边缘那枚灰黑色漩涡结晶(金辉的贪婪)此刻却黯淡无光,被一层新凝结的、粘腻桃粉色的半透明脂膜覆盖。此刻,这杯剧烈震颤,传递出一种对那污秽漩涡的极致饥渴。
她的指尖,冰冷如霜,轻轻拂过杯壁一处深紫色的蝶翅裂痕。那里,一丝属于叶蓁枯叶蝶毒翼的、深紫色的、带着灰烬与新生野性气息的残留毒刺,如同感应到同源的幽绿嫉妒(苏曼),微微悸动。
解此“愿”,如堕欲海孽渊。
林晚动了。
她并未看那纠缠的三人,只是将托杯的手,稳稳地对准拔步床上方那疯狂膨胀、桃红与黑红混杂的污秽漩涡核心!
杯口未至,烙印己达!杯底那被桃粉色脂膜覆盖的“替”字烙印骤然搏动!一股源自所有被吞噬愿力(傲慢、嫉妒、懒惰、暴怒、贪婪、暴食)的、冰冷而混乱的归墟之力被激发!化作一张无形、粘稠、由无数细密欲望丝线构成的罗网,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朝着那污秽漩涡的核心——那由亵渎、死亡迷恋、扭曲占有与病态渴望汇聚的孽欲之核——狠狠罩了下去!
“噗嗤!”
一声如同陷入泥沼的闷响。
那污秽漩涡在被罗网罩住的瞬间,猛地一滞!如同奔腾的欲望之河被无形的堤坝拦截!构成漩涡的桃红欲望与黑红戾气瞬间沸腾、尖啸!无数由亵渎、占有、嫉妒与毁灭凝结的粘稠触手,疯狂地撕扯着欲望罗网!罗网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丝线被腐蚀、熔断!
束缚!献祭!
林晚托杯的手稳如磐石,杯底“替”字搏动更剧!那无形的欲望罗网无视撕扯,死死收缩!将漩涡核心那狂暴的孽欲之核强行包裹、挤压!剧烈的对抗湮灭中,大量最污秽、最暴戾的欲望残渣与扭曲戾气被强行剥离出来!
这些剥离的污秽部分,化作粘稠恶臭的桃红与黑红混合的脓液,疯狂地涌向林晚手中那只杯口大张的扭曲杯体!
杯底“替”字烙印光芒大盛!如同无底深渊开启!将那污秽的脓液疯狂吞噬!杯身剧烈地膨胀、收缩,发出沉闷如巨兽吞咽的轰鸣!杯壁所有扭曲的纹路瞬间亮起又黯淡,深紫、灰白、黑金、雪白、桃粉……各色诅咒的印记在吞噬中疯狂交融!杯底那个异化的“替”字,搏动得如同濒死的心脏,边缘凝结的复合结晶贪婪地吸收着污秽的脓液,变得更加粘腻、浑浊!那层覆盖在灰黑漩涡结晶上的桃粉色脂膜,瞬间增厚、凝固,散发出更加甜腻、更加令人作呕的死寂气息!
而被欲望罗网强行束缚、剥离了部分污秽本源的漩涡核心,暴露出一片粘稠、冰冷、不断塌陷的空洞——那是所有孽欲的源头,只剩下冰冷的占有本能和对湮灭的恐惧。
就在这核心空洞暴露的瞬间!
林晚托杯的手猛地向上一抬!杯壁那道深紫色的蝶翅裂痕中,属于叶蓁的那点深紫色毒刺骤然剥离!化作一道细微却极其锋锐的深紫寒芒,承载着灰烬与新生的双重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被杯底烙印的力量狠狠激发、射向那暴露的空洞!
洞穿!净化?
深紫寒芒没入空洞的刹那!
“呃啊——!!!”阿哲、柱子、甚至濒死的丫丫,都仿佛感同身受,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混合着灵魂被撕裂与被“净化”剧痛的惨嚎!
那污秽漩涡核心的空洞,在深紫寒芒的贯穿下,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中,无数纠缠的欲望幻影——阿哲对纯洁的亵渎、柱子扭曲的占有、苏曼燃烧的嫉妒、丫丫濒死的恐惧——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尖啸,开始剧烈地消融、瓦解!
这消融并非净化,而是……献祭前的瓦解!
“替”字杯爆发出最后的、如同黑洞降临的吸力!将那被深紫寒芒贯穿、正在瓦解的污秽漩涡核心,连同其中所有消融的欲望幻影、残存的孽欲碎片、以及丫丫最后那声微弱的哀鸣,彻底吞噬!
杯身发出一声满足到令人灵魂冻结的、低沉悠长的叹息,随即光芒尽敛,变得无比沉重、死寂。杯壁所有扭曲的纹路彻底凝固,色彩混沌成一团无法辨别的暗沉污浊。杯底那个“替”字烙印,搏动停止,最终凝固。其边缘那枚被厚重桃粉色脂膜覆盖的灰黑色漩涡结晶,此刻完全被脂膜包裹,形成一颗桃粉与灰黑交织、粘腻浑浊的诡异琥珀,内部似乎封存着无数细小、挣扎、凝固的欲望之影。一股混合了所有诅咒特质——傲慢、甜腻、死寂、暴戾、贪婪、惰性、亵渎——的终极混沌与虚无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拔步床边,死一般的寂静。
阿哲瘫倒在地,脸上病态的痴迷被巨大的空洞取代,像一具被掏空了欲望的皮囊。
柱子跪在妹妹床前,紧握的拳头无力松开,眼中的黑红戾气消散,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茫然与疲惫。
丫丫静静地躺在床上,唇上那抹刺目的朱砂红依旧鲜艳,呼吸却己彻底停止。苍白的脸上,竟凝固着一丝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林晚站在阴影里,手中杯重若万钧。杯壁冰冷刺骨,杯底那颗桃粉与灰黑交织的诡异琥珀,散发着永恒的混沌与虚无。房间里浓烈的药味、檀香、甜腥气正在急速消散,被一种更深的、万籁俱寂的空取代。
苏曼的妒火,焚毁了爱的残骸。
丫丫的纯洁,成了欲望的祭坛。
柱子的守护,沦为戾气的温床。
阿哲的,填满了“替”字杯中最后的渊。
解愿人手中杯,己成混沌之核。核中,是凝固的七罪,是桃粉的琥珀,是朱砂唇上永恒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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