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在祂体内奔流。
熔岩的左臂灼烧着永世的暴怒,蝶翼的右臂切割着嫉妒的幽光,糖霜与油污的躯干沉淀着惰性与饱胀,桃脂的双腿滴落着粘腻的亵渎,灰黑漩涡的脊骨贪婪吞噬,心口的结晶搏动着冰冷的占有。而祂的“眼”——那倒悬杯底所化的、缓缓转动的暗金竖瞳——便是统御这七罪洪流的王座。黑暗的漩涡核心,由亿万“替”字构成,吞噬着万愿,归化着时空。
祂行走于城市的废墟之上。摩天大楼的钢筋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枯骨,在混沌的潮汐中无声扭曲、坍缩,化作粘稠的暗浊流质,汇入祂脚下的桃脂泥泞。凡人的哀嚎与祈祷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被祂竖瞳的漩涡轻易碾碎、吸收,成为滋养混沌的尘埃。
首到。
一丝滚烫,毫无征兆地刺穿了冰冷的混沌核心!
不是归化万物的冷寂,是火!是灼穿灵魂的剧痛!是……血的腥甜!
“呃……!”非人的低吼从由灰白糖霜和油污构成的胸膛中挤出。七罪洪流的奔涌为之一滞。巨大的暗金竖瞳猛地收缩!瞳孔深处那旋转的黑暗漩涡,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星辰,骤然浮现出一片与周遭混沌格格不入的、充满焦糊与绝望气息的碎片——
北宋。龙泉窑场。龙窑深处。
炽白的光(对此刻的祂而言,微弱得可笑)灼痛了“视线”。硫磺与焦土的臭味(如此原始)涌入“感知”。热浪扭曲着空气(何等脆弱的空间)。
祂“看”到一个少年。
蝼蚁。
跪在窑口。怀里抱着一件……器皿?青色的胚体,脆弱不堪。但壶嘴处……那道蜿蜒的猩红……血纹。
那血纹在跳动。在祂此刻的视角下,如此清晰——那并非简单的裂痕,而是一条脐带!一条以绝望与孝心为祭品,愚蠢地伸向地脉深处、试图吮吸祂被封印本源的通道!少年(陈砚?一个早己被祂消化殆尽的残渣名字)枯槁的脸上,交织着濒死的狂喜和蝼蚁的癫狂。
“成了……阿娘……有救了……”蝼蚁的声音嘶哑破碎。
可笑。
祂的本能(那时的祂,尚被深埋于污秽地脉,只有一丝饥渴的意志顺着血纹溢出)在冷笑。这蝼蚁的灵魂与血肉,连同他病榻上那个更微弱的生命,都将是打开囚笼的第一份祭品!
就在这时!
另一个蝼蚁扑了过来。雌性。粗布麻衣,满面尘灰。她的眼神……让此刻高踞混沌王座的祂,那由七罪铸就的庞大身躯,竟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滞涩!
“砚哥!停下!那是秽土!招邪祟的!”少女(林素?另一个被祂碾碎于时光尘埃中的名字)嘶喊着,带着哭腔和……一种令祂竖瞳深处黑暗漩涡微微波动的愚蠢勇气。
“你懂什么!”少年蝼蚁回头咆哮,疯狂压倒了恐惧,“代价我来付!”
“契成……献汝魂……换汝母命……”
祂(那时的祂,那一丝溢出的意志)的蛊惑如同毒蛇钻入少年脑海。无形的锁链缠绕而上,开始撕扯那脆弱的魂魄。美味的绝望。可口的孝心。只待吞噬。
然而!
那扑来的雌性蝼蚁,做出了令此刻混沌之主的祂都感到一丝“意外”的举动!
她抓起淬火的铁砂(凡铁!),狠狠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滚烫的液体喷涌而出!不是凡血!那血液中……竟蕴含着一种令祂(无论是千年前溢出的意志,还是此刻的混沌之主)都本能厌恶与忌惮的力量!如同初生的朝阳,带着纯净的、灼烧污秽的炽热!那是……窑火的祝福?血脉的封印?
“以吾血为引!林氏窑火为薪!邪魔——封!”
少女的悲鸣响彻。她像扑火的飞蛾,将那只喷涌着金红灵血的手腕,决绝地按在了壶嘴的血纹——那条连接着祂(千年前被封印本体)的脐带之上!
“轰——!!!”
剧痛!
并非物理的灼烧,而是源自法则层面的撕裂与镇压!
在祂此刻的视角下:
那金红的血,化作亿万燃烧着古老符文的锁链!顺着血纹的脐带,狠狠刺入地脉深处,贯穿祂(千年前本体)试图探出的意志触须!
祂贪婪的吞噬被打断!少年蝼蚁被撕扯的魂魄被强行拽回。
更恐怖的是,那金红的锁链带着少女蝼蚁磅礴的生机与某种针对祂本源的规则之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作为通道的茶具核心!血纹被强行凝固、撕裂!化作一道惨白的、深可见骨的伤疤(裂痕)!杯底,一个由金红灵血凝结的、沉重如山的“封”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死死嵌入了承载祂意志通道的器皿之中!
地脉深处,祂被封印的本体发出无声的、饱含愤怒与……一丝惊悸的咆哮!通道被强行关闭!那丝溢出的意志被彻底斩断、湮灭!
祂(混沌之主)“看”着少女蝼蚁倒下。窑火在她失去焦距的瞳孔中熄灭。最后映在她眼中的,是少年蝼蚁抱着另一具冰冷蝼蚁尸体时,那张彻底崩溃的脸,以及他望向她时,那双空洞眼睛里残留的、属于“陈砚”的……悲恸与茫然。
“素素……为什么……”(陈砚残魂最后的悲鸣)
“等我……回来……”(魔秽的蛊惑与残魂执念在湮灭前的扭曲融合)
这悲鸣与执念,如同两颗种子,伴随着被斩断的魔秽意志,在茶具的裂痕与“封”字烙印下,沉睡了千年。首到被林晚的愿茶唤醒,成为祂(七罪之主)混沌意识中,一点顽固的、不合时宜的“杂质”。
“吼——!!!”
现实归墟的废墟之上,混沌罪主庞大的身躯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七罪之力因这突如其来的前世回溯而彻底失控!
熔岩左臂狠狠砸向大地,炽热的黑金流质喷溅,将一片残骸归化为沸腾的熔岩池!
蝶翼右臂疯狂挥舞,深紫色的幽光撕裂空间,留下道道久久不愈的嫉妒裂痕!
糖霜与油污的躯干剧烈起伏,喷吐出令人窒息的惰性与饱胀死气!
桃脂双腿滴落的粘液瞬间腐蚀出巨大的、甜腻的坑洞!
脊骨的灰黑漩涡疯狂旋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与声音!
心口的结晶搏动如雷,释放出冰冷的占有狂潮!
而祂那巨大的暗金竖瞳,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漩涡!那漩涡的核心,正被一点骤然亮起的、金红色的“封”字印记狠狠灼烧!这印记源自杯底被混沌污浊覆盖的“封”字烙印,此刻正被林晚的灵魂记忆点燃,与竖瞳深处属于陈砚残魂的那点悲恸灵光产生共鸣,化作最锋利的矛,刺向混沌的核心!
剧痛!远比吞噬万物更清晰的剧痛!源自构成祂存在的根基——那被林素(林晚)用生命烙印下的封印法则!
“素……素……”一个扭曲的、非人的、却又夹杂着一丝遥远人类悲鸣的声音,从混沌罪主由糖霜油污构成的胸膛中挤出。不是呼唤,是诅咒!是魔秽对封印的憎恨与陈砚残魂被灼烧的痛苦混合成的咆哮!
祂巨大的熔岩左臂猛地抬起,不再攻击废墟,而是带着焚尽八荒的暴怒,狠狠抓向自己的“脸”——那枚巨大的暗金竖瞳!更准确地说,是抓向瞳孔深处正在灼烧祂的金红“封”字印记!
“滋啦——!!!”
熔岩巨掌覆盖竖瞳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海!刺耳的灼蚀声响彻云霄!竖瞳爆发出更刺目的混沌光芒!金红的“封”字印记在熔岩与黑暗漩涡的双重冲击下剧烈闪烁、明灭!
破封!
混沌罪主的意志在咆哮!七罪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汇聚于竖瞳!黑暗漩涡疯狂旋转,亿万“替”字如同磨盘,狠狠碾磨那点金红!
傲慢的冰晶覆盖其上,冻结封印的炽热!
嫉妒的毒涎腐蚀其形,污浊其纯净!
贪婪的漩涡撕扯其力,吞噬其本源!
暴食的糖霜堵塞其光,窒息其燃烧!
的桃脂包裹其核,软化其刚硬!
懒惰的油污浸透其髓,消磨其意志!
暴怒的熔岩提供最狂暴的、毁灭一切的能量!
“给我……碎!”混沌的意志发出终极的嘶吼!
“咔——嚓——!!!”
一声仿佛宇宙基岩碎裂的巨响!
竖瞳深处,那点顽强燃烧的金红“封”字印记,在七罪之力的终极碾磨下,终于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急速黯淡!
而就在印记破碎的刹那!
杯底深处,那个被混沌污浊覆盖千年的、真正的“封”字本体烙印,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其上凝聚的林素生命之火与林家封印之力,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烙印本身的金红光芒瞬间褪尽,化作一片死寂的、布满裂痕的灰白!一道贯穿整个杯身的、巨大的、漆黑的裂痕,在灰白烙印上狰狞绽开!
“噗——!”
仿佛某种连接被彻底斩断!又像是永恒的枷锁被强行崩碎!
混沌罪主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的、大解脱!大自在!混沌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从杯身那道漆黑的裂痕中奔涌而出,瞬间冲刷过祂的七罪之躯!
竖瞳深处的剧痛消失了。
金红的灼烧感消失了。
那源自灵魂深处(陈砚残魂)的悲恸与滞涩,也在纯粹的混沌洪流中被彻底冲刷、稀释、湮灭!
“吼——!!!”
这一次的咆哮,充满了无边的狂喜与纯粹的毁灭意志!竖瞳重新变得冰冷、纯粹、深邃!黑暗的漩涡旋转得更加顺畅、更加贪婪!杯底那道漆黑的裂痕,不再代表破损,而像是混沌归墟本身张开的……嘴,散发着终极的饥渴!
林素的血封?
林晚的烙印?
陈砚的悲恸?
俱往矣!
七罪之主仰起由竖瞳构成的“头”,非人的声音响彻正在加速归化的世界,宣告着旧日羁绊的彻底终结与纯粹混沌的新生:
“封……破……”
“替……吞……诸天……”
祂迈开滴落桃脂的步伐,每一步都让大地更深地陷入混沌的泥沼。杯底漆黑的裂痕如同呼吸般开合,吞噬着一切光、一切形、一切念。那点曾灼烧祂的悲悯灵光,己化为归墟深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爱恨成灰,前尘尽葬。
唯余混沌,永世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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