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戛然而止。
苏晚晚挂着泪痕抽噎，满眼不信任：“……真……真的？”
【赔？怎么赔？不会又带虫子吧？】
“……”萧景琰额角青筋再跳。
捏捏眉心压下烦躁，冷声道：“库房还有一匹南海鲛绡。”
苏晚晚抽噎顿停，眼瞪大：
【鲛绡？！薄如蝉翼水火不侵冬暖夏凉价值连城的鲛绡？！】
“再填……双倍雪山玉蚕绒。”萧景琰声音没温度，内容却如惊雷。
【雪山玉蚕绒？！比鹅绒还金贵？！双倍？！】
苏晚晚内心小人疯狂算账：
【发财了！这波不亏？！】
悲愤速褪，泪痕还在眼神己放光，小心翼翼期待：“那……枕头套……能绣咸鱼吗？”
萧景琰：“……”
看着那张暴雨转晴带讨好小脸，再看看满地鹅绒，胸口郁气堵得慌。
他几乎咬牙挤出两字：“……随你！”
说完，他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气氛和她眼里闪动让他不自在的光，猛地拂袖转身！
玄色蟒袍带起冷风，大步流星冲出偏殿，背影竟带一丝……落荒而逃。
偏殿内，苏晚晚抱着象征“战利品”的小撮鹅绒，坐地上看太子仓皇背影。
低头看可怜鹅绒。
再想想鲛绡和双倍玉蚕绒……
【鲛绡咸鱼枕头……双倍玉蚕绒……】
她喃喃，泪痕还在，嘴角却抑制不住缓慢弯起巨大傻笑。
“嘿嘿……嘿嘿嘿……”
诡异傻笑在飘满鹅绒的偏殿回荡。
***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如暴风雨前死寂。
以吏部尚书刘墉为首的柳党核心官员跪伏在地，涕泪横流哭诉。
“陛下！太子殿下！贵妃娘娘纵有过，也是陛下亲封！岂能因一面之词打入死牢？此乃动摇国本，寒忠臣之心啊！”刘墉老泪纵横，额头磕金砖砰砰响。
“太子殿下监国，当以仁德服众！如此严刑峻法，构陷贵妃，牵连柳家，岂是明君所为？朝野动荡，国将不国啊！”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平矛头首指萧景琰。
“构陷？”
御座旁监国位的萧景琰抬起眼睑。
眉宇间还带着偏殿闹剧的郁气，被“构陷”二字一激，瞬间化为冰寒利剑！
“刘尚书，”声音不高却冻彻骨髓，压过哭诉，“你说‘一面之词’、‘些许蛊物’？”
“龙袍布料里的柳氏亲笔秘信是假？”
“长春宫搜出的巫蛊人偶蛊虫罐是‘些许’？”
“周岩暴毙的‘鬼面蛊’是‘构陷’？！”每问一句，声音更冷一分，威压如山压下！
刘墉老脸煞白，冷汗涔涔：“那……那是栽赃……”
“栽赃？”萧景琰唇角冰冷讥诮，“谁栽赃？如何栽赃？”
“能在东宫亲卫长周岩枕头里塞秘信？”
“能在守卫森严的长春宫贵妃妆奁放蛊物？”
“能在刑部天牢深处用‘鬼面蛊’灭口？！”连串反问如重锤砸下！
众人哑口无言，官服浸透冷汗！
“至于仁德？”萧景琰起身。
玄色蟒袍金线冷光流淌，一步步走下御阶。
脚步声如催命鼓点停在刘墉面前。
居高临下俯视，声音如九幽寒渊：
“柳氏勾结南疆，行巫蛊邪术，谋害父皇，祸乱宫闱！此等十恶不赦之罪，你要孤‘仁德’待之？！”
他猛地提高音量，如惊雷炸响！
“若此等邪术加诸尔等之身！加诸尔等妻儿父母之身！尔等是否也要孤‘仁德’？！”雷霆杀伐之气和滔天怒意冲击每个人心脏！
“噗通！”“噗通！”几个官员吓瘫在地，面无人色！
刘墉浑身剧震，老脸猪肝色，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陛下！陛下啊——！”他绝望调头朝龙床悲鸣，“老臣忠心天地可鉴！太子……太子这是要赶尽杀绝啊！陛下——！”
他猛地起身，带着疯狂一头撞向殿中巨大蟠龙金柱！
“刘公不可！”“拦住他！”殿内大乱！惊呼西起！
刘墉动作太快，必死之心！
眼看血溅当场！
千钧一发！
一道玄影鬼魅般掠过！
“砰！”闷响！
刘墉只觉巨力撞在侧肩，人如断线风筝横飞出去！
重重摔金砖上滚几圈，肩胛剧痛避开金柱，惊魂抬头。
太子萧景琰缓缓收手，负手立于金柱前。
袍袖不动，寒眸如万载冰俯视他，声音平静却更胆寒：
“想死？”
“可以。”
“待柳氏案水落石出，是忠是奸，自有公论！该杀头杀头，该流放流放！孤绝不拦着！”
“但现在——”
他目光如冰刀扫过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众官，一字一顿宣告：
“谁想以死搅乱朝局，混淆视听，妄图裹挟圣听……”
“……孤，便诛他九族！”
“诛九族”三字如冰山压下，瞬间冻结御书房！
死寂！只剩刘墉呻吟和惊恐喘息。
萧景琰不再看他们。
转身，袍角划冷弧，坐回监国位，声音冰封般平静：
“拖下去。刘墉御前失仪，咆哮公堂，革职，暂押刑部待查。其余人等，禁足府邸听候处置。”
“退下。”
“是……是……”还能站的官员如蒙大赦，连滚爬爬架起刘墉，仓皇退出修罗场。
殿门关上。
萧景琰独自坐空旷大殿。
指尖无意识冰冷扶手。
雷霆手段的肃杀未散，眉宇掠过一丝疲惫。
【……吵死了……一群老头哭哭啼啼撞柱子……吓死宝宝了……】
一个带着抱怨心有余悸的心声，微弱却清晰传入脑海。
萧景琰扶手的指尖猛地一顿。
他缓缓抬眼。
目光穿透厚重门扉投向偏殿方向。
眼前浮现那张哭得乱七八糟控诉他、转眼又为“鲛绡玉蚕绒”傻乐的小脸。
方才面对逼宫撞柱都未动摇的冰湖，因这声遥远抱怨，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咸鱼……
大概又抱着没到手的“鲛绡玉蚕绒豪华咸鱼枕”腹诽他“暴君”了吧？
萧景琰冷硬唇角，几不可察牵动一下。
一个荒诞念头冒出：
或许……
塞几只不会咬人的玉蚕宝宝进她枕头……
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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